盛瓷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块浮木,在汪洋中高低起伏,稍不留神便会溺死在深不见底的甜腻当中。
幸而,有一根绳索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那绳索坚毅而温暖,又如一个暖炉,护佑他不被随涨随落的潮水淹没。
朦胧间,盛瓷阖了阖眼皮,盯着手中的绳索看起来。
绳索不完美了,上面有个极浅的伤疤,他恍惚觉得,他的救命绳索长得像一只手。
……
终身标记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盛瓷的精神力还如此不稳定,斯酎用信息素和精神力并施,一点点引导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盛瓷已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斯酎在他唇上轻柔落下一吻。
“瓷宝,瓷宝……”
盛瓷气若游丝地回应着。
“瓷宝……”斯酎的手被盛瓷紧攥在手心,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我想成为你的Alpha。”
盛瓷根本分不清他在说什么,瓮声瓮气地回应着,“……我好累……好困……”
第一次短暂发热期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常的标记已经足够应付,素来让他觉得安心的玉兰香,此刻他却只想逃离。
斯酎用另一只手帮盛瓷整理了下凌乱湿润的发丝,声音低磁,“不能睡,瓷宝,你的发热期很奇怪,你睡了以后就——”
啪!
话音未落,盛瓷胡乱挥舞着软绵绵的手捂住他的嘴,手掌和嘴唇碰撞,发出很响的声音。
手劲还不小。
斯酎一愣,而后笑起来,他家瓷宝虽然平时看着软,遇到不想的事却从不委屈。
他望着床上将要睡过去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
——他其实也是个比较记仇的人。
……
……
盛瓷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握着一只手,这只手指甲圆润饱满,指头骨节分明,就是手背的一侧有个浅淡的疤痕。
盛瓷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终于记起来这是自己的杰作。
“让我成为你的Alpha,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两种精神力,发热期足足持续了一酎多,症状也比其他omega严重。
数次半睡半醒中,他被这句话逼得无路可退,现一想到就条件反射地想缩脖子。
平常omega的发热期是三个月一次,盛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这样的情况,如果每隔三个月就有一次,他觉得他会死。
他的视线又飘到了对面人的肩膀上。
那里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瓷宝。”他刚要伸手去摸,斯酎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盛瓷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头,眼神幽怨,“我……腰疼……”
终身标记很痛苦,甚至让他几欲崩溃,途中他几次想要逃离都被斯酎拽了回来,
无论他怎样求饶,斯酎的态度都没有半分改变。
盛瓷很生气。
斯酎小心给他揉了揉,标记后,斯酎的信息素对他很有用,盛瓷犹如一只晒太阳的猫,舒服得眯起眼睛。
“你的技术不错,斯小酎。”
“不喊指挥官了?”
盛瓷转过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略有愠色,“不喊了。”
斯酎却有些触动。
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从前的盛瓷总是很有礼貌,会害怕到打扰他,会留意他的情绪,想方设法报答他……
不是不好,可斯酎总觉得……两人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但这次见面后,那种疏离和礼貌消失了。
盛瓷会赌气,会报复他,会喊他的名字了。
他捏了捏盛瓷的手指,正要开口——
“有件事……”盛瓷忽然出声。
“现在我才是指挥官,”他翻过身,坐起来的过程面容扭曲了几秒,“你……你的权限还没我高呢。”
斯酎噤了声,挑眉望着他。
盛瓷铁了心要一雪前耻,“我现在怀疑你是犯罪分子,要检查你全身。”
斯酎觑了眼他气鼓鼓的脸,嘴角微不可察一翘,乖乖让他检查了。
盛瓷一通乱扯,将斯酎的睡衣扯得乱七八糟。
有轻微强迫症的斯酎喉结滚动两圈,忍了。
盛瓷还是不满意,“你都揉我头发了,我也要揉你的。”
斯酎低眉顺眼垂下头,任他对自己的头发胡作非为。
盛瓷揉完还是不解气。
“不行,你还得叫我指挥官大人。”盛瓷努努嘴,“你当自己是艾里森的时候说好了向我赔罪的,但你就喊过一次。”
斯酎无奈道:“指挥官大人。”
“不行。”盛瓷执意要刁难下属,“不够真诚。”
斯酎笑了下,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早安,我的长官。”
盛瓷的脸“唰”一下红了。
红过脸之后,他将头埋进斯酎的胸膛。
斯酎揉着他的发丝,本以为他是害羞,等了一会忽然发现不对劲。
他赶忙将盛瓷放开,“怎么了?”
盛瓷睫毛有些湿润,他红着眼眶,没头没尾来了句,“我小时候……没人和我玩。”
“一个都没有。”
斯酎一怔。
盛瓷低垂着睫毛,“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表姑不让我住她家,保姆下班了之后,整个屋子就剩我一个人。
“那个时候,我会把所有玩具摆出来,想象它们每一个都有灵魂,和我对话。”
他嘴角牵了牵,“我经常让他们喊我长官大人。”
斯酎眸底震颤了下。
“我小时候也不敢生病,因为生病了没人会管我。”
他面色不变,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没有人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没有人关心我有没有穿鞋,也没有人会在床前陪我。”
“十八岁,我考上军校,离开家,认识了圈子之外的人,
“有一次生病,室友帮我从医务室带了盒药,我给了他很多钱,但他却很生气,”
盛瓷轻笑一声,笑中既没有苦涩也没有释怀,只是很平淡,“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不用很多钱,也可以有幸福的待遇。”
盛瓷的爷爷从商,他本是富二代的父亲却并没选择继续做生意,反而当起了军人,后来他父亲在一次任务中认识了身为缉毒警察的母亲。
两人婚后很快生下了盛瓷,但却总是聚少离多。
盛瓷五岁时,他的母亲在卧底过程中牺牲,一年后,他的父亲也在任务途中牺牲了。
盛瓷从小熟悉的,只有保姆一人。
但父母去世后,保姆的工作愈发懒散,仗着签了协议三天两头不来上班。
那个时候盛瓷还是个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父母去世后,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