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夜,甘采儿窝在朱小筱的床榻上,将自己死而复生的故事讲给朱小筱听。
只是关于自己的经历,甘采儿用三言两语带过,她花了大篇幅着重讲了与朱小筱相关的事。
但甘采儿没想到,听她讲完后,朱小筱却抱着她嚎啕大哭。
“阿采,你这么好,兰亭舟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他凭什么让你受委屈,凭什么让你受这么多苦!!”
“阿采,这种眼瞎心盲的男人,我们不要了罢~~~”
朱小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甘采儿直接让她给哭懵了。
自己想给她讲的是,马玉廷不是个东西,又好赌,又打人,还骗光她嫁妆。可她怎么抱着自己一通哭,骂的却是兰亭舟?
不过朱小筱这一通哭,哭得甘采儿也有丝心酸。
前后两世加起来,朱小筱还是第一个为她心疼,第一个为她叫屈的人。
大哭之后,朱小筱慢慢收了哭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甘采儿道。
“阿采,我另外给你再挑个人嫁吧,清水镇还是有好男子的。”
甘采儿一默,觉得朱小筱这重点有些跑偏,她得拉回来。
“兰亭舟的事,我们先放一边。”
“小筱,马玉廷才非良人。”
“你说前世,他赌光了我嫁妆,还敢打我?”朱小筱已经抹干了眼泪。
甘采儿点头。
“我就这么任他欺负?!”朱小筱瞪着红肿的眼。
“因为你很喜欢他,一眼钟情,非卿不嫁。”甘采儿继续点头。
“我眼光就这么差?”
“小筱,你昨天就已经看上他了。”甘采儿诚恳地道。
朱小筱沉默了,良久后,她才幽幽开口
“好吧,就算我一时看走眼了。”
“不过,阿采你放心。今天见他赌鬼模样,我是绝不可能再想嫁他的。”
甘采儿长吁一口气,道:“你看清了他真面目就好。”
“前世我能和离,真是我哥出面的?”朱小筱忽问道。
“嗯。”甘采儿很肯定地点头,“别看你哥平时不靠谱,他对你可是真好。你信上说是他带人把你从马家抢出来的。”
“所以,你日后对你哥好点。”
“那我家最后怎么样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后来身陷高门内院,不太能收到你的信。不过,清水镇那场水患你家没被淹着,想来应该还行吧。”
“不会。”朱小筱缓慢摇了摇头,“若我家还行,绝不会任由甘家被人诬陷。”
“我家是被人诬陷的?”甘采儿闻言大惊。
“你怎么知道的?!”
“只要多想一下,就知道了。”朱小筱道。
“你爹做生意,那是出了名的老实诚信,就算别人信不过他,你还信不过他?他哪里会做那些奸滑之事。”
“而且,甘家被举报,也是水患过了很久之后。”
甘采儿神情一下凝重起来。甘家的案子她还真没怀疑过。因为这案据说人证物证齐全,是官府办的铁案。
朱小筱望着甘采儿叹了口气。
“阿采,甘家被举报之前,你是不是曾写过信回家求援?”
甘采儿倏然而惊,全身冷汗直冒。她怔怔地望着朱小筱,说不出一句话。
当年,她确实写过信回家,求爹娘想办法带她走。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清水镇遭了水患,甘茂国和魏玉兰都不在了。
所以,甘宝源的牢狱之灾,甘家的破产,也是孟家那些人暗中搞的鬼?!
甘采儿紧紧咬着牙,握紧了拳。
卫国公府里那些前世欠过她的人,她会一个一个挨着清算,谁也跑不了!
“阿采,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朱小筱问。
“先帮着兰亭舟顺利进京吧,然后我就回来。我不是在旦州府入股了绣庄嘛,今后就想把店子做好做大,到时候让甘家生意在旦州府也有发展。”甘采儿规划着。
“那你就真的甘心将兰亭舟拱手让人?你为他付出那么多!”
甘采儿沉默,良久才自嘲一笑
“付出再多又有什么用,终归不是他心中想要的。”
“那你还帮他干嘛,他爱被谁坑,就被谁坑去!是死是活,全看他命大不大!”朱小筱义愤填膺。
“小筱,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并非什么错处。”甘采儿轻轻叹一声。
“他从未对不起我,更何况,他后来还与我有恩。我帮他是应该的。”
兰亭舟从未心悦自己,他深爱之人是沈云曦。这是深刻地印在甘采儿脑子里的认知,也是前世一根刺在她心尖的利刺。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认识甘采儿之前,兰亭舟不知道情爱为何物。杀父之仇深深压在他背上,加上母亲病弱,弟弟年幼,为将兰家支撑下去,早让他耗尽心力,根本无暇再想其它。
在认识甘采儿之后,他仍不知道情爱为何物。甘采儿热情,大胆,霸道,轰轰烈烈就向他扑来,让他完全招架不住,避之不及,少年懵懂中,他只深觉女子麻烦。
但在甘采儿离开后,当他的心被生生撕掉一半,他才知道了什么是情爱,而他也早以深陷其中很多年。只可惜,这份醒悟为时已晚。彼时的甘采儿已嫁为他人妇,而他自己也使君有妇。
当甘采儿执意和离,要跟着孟煜走时,他既怒且恨,一股怨气郁结于心,使他夜夜无法安寝。
所以,当恩师提出要他帮忙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于是,在他与甘采儿和离半月后,他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了沈云曦过门。
然而,拜堂时,他便悔了。
这一悔,便悔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