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辅兵全数赶到之时,山林前只剩下一地灰烬。
周阎连战场都未派人打扫,直接全数扎入到了茫茫群山当中。
就这样赶了一夜路,期间远远还能看到紧追在后的乱兵。
这些乱兵明显比山林前碰到的那些要精良的多。
云梦郡山高、林密,携带着战马要在这里行进极其艰难。
所以两方人马间的距离一直未拉近多少。
也不知是这支乱兵首领建功心切,
还是在见到天方县被摧毁后勃然大怒,
竟是连给周阎这方半点喘息时间也不留。
“大人,再这样下去,怕是兄弟们会力竭啊!”
眼看天边泛起鱼肚白,姚三焦急不安的走上前来。
他如今在军中就是大管家的职位,
兵卒一应吃喝拉撒、安排值守、放出探子、口令等都得让他一肩挑起。
周阎也是不由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后边的追兵这么难缠,
怎么跟自己刨了他们祖坟似的,用了一夜都未甩脱。
他取出兽皮地图展开,又借着天边微光四处观察了片刻,
终是确认自己等人离走出这埋骨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此时再让周阎带骑兵前去阻截乱兵就有些痴人说梦。
密林森森,仅是开辟出一条供大军行走的路就已千难万难。
骑兵无法发挥出优势,以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敌得千军万马。
眼下,唯有咬牙硬撑下去这一条出路。
“告诉麾下弟兄,等出了埋骨山,我等就可逃出乱兵追杀,
如今再多加把劲,秘药之类也别省着全数分发下去!”
周阎抚摸了下已是累的在吐白沫的战马,复又冷声道:
“若赶不上路,那死在乱兵手中,也不要怨天尤人!”
这不是他赌气之言,而是形势所迫下的艰难取舍。
眼下还只有一支人马在后。
若再不及时跳出这埋骨山,怕是他们全都会被其他各方人马围住。
姚三也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不由的连连苦笑起来。
就在这时,周阎的眼睛突地眯起。
他仰头看去,只见有一黑色大鹰在众人上空徘徊。
“这鹰是何时出现的?”
姚三面色一变,忙拉住周阎身旁的军卒。
“莫要问他了,这畜生已经跟了一夜了!”
周阎摆了摆手。
他如今魂力强大,感知远超常人。
昨夜开始他就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这边,却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在天上。
“这应该是乱兵豢养的传信侦探鹰隼一类,
如今天光大亮,我等要再想摆脱追兵,也是千难万难了!”
周阎取下马背上的长弓,拉满弦猛地冲大鹰射出一箭。
箭矢呼啸破空,不过穿出百丈,就已被山风吹得轻飘飘的落下。
周阎不甘,又是连射四五箭。
直到弓弦崩断,那大鹰才似是受了惊般,身形掠入云层,消失不见。
“倒是狡猾!”
周阎弃了大弓,看向姚三道:
“去问问队伍中有没有猎户出身的,
在咱们走过的路上多设些陷阱,拖延下时间也好!”
“周大人!”
就在周阎和姚三商议之时,昨夜被扶下去疗伤的谭疯子顶着张惨白面孔走了上来。
他右臂已失,如今左手擎着杆白蜡木长枪。
“你不去好好调养,过来作甚?”
姚三关心的上前问道。
谭疯子不答,而是双眼直视周阎道:
“大人前日赤龙河畔活命之恩还未当面感谢,
今日我谭疯子愿带队人留守此处,为大人多争取些时间!”
“你若与我们一起,还有几分生机,
可留在此处,怕是连尸骨都会被乱兵拿去泄愤!”
周阎握着虎头丧门枪的手指微动,有些不解的看向谭疯子。
谭疯子却是一脸无所畏惧模样,直接大声道:
“只要大人记得我的名姓,回了鄣郡能将抚恤全数交到我犬子手中,
我就是搭上这条命也没什么,
再说,留人阻敌,其他弟兄,还有一线生机!”
他是七杀军出身,久经沙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谭疯子知道,以周阎的实力,随便带几个人往这山中一钻,
等些时日,风头过去后再回返鄣郡,自是会安稳无虞。
可他连一众武者都不是的辅兵也未舍得弃下,这般仁义之人,不应死在此处。
听他这般说,周阎的神色也是有些动容。
姚三身子一僵,他面上浮现自愧不如之色,继而沉声道:
“大人,我姚三也愿留在此处,
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你们这是何必,如今还未到真正言及生死之时!”
周阎挑眉,不悦的看了眼姚三。
他正想着怎么将这谭疯子劝住呢,倒是没想到姚三又开始煽风点火。
魂修境界突破到寄魂后,如今周阎的眼眸当中,天然自带一股震慑之力。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立时就让姚三如坠火窟,几近汗流浃背。
“谭疯子,你先下去好好修养吧,
等真到了我需要你时,你就是想惜命,怕是也做不到!”
周阎轻笑着拍了拍谭疯子肩头。
他没想到,这等危难关头,会有谭疯子这等人站出来。
也不枉他拼死也要在赤龙江上用舟船搭建浮桥出来。
眼下这些人,只要能活着到达鄣郡,那日后,必会是自己的死忠。
“咳咳!”
姚三用小臂挡住半边脸颊轻咳两声,然后推搡谭疯子道:
“周大人自有定计,再说真的要去送死,
老子不还比你多条手臂,哪能让你上前!”
“姚三你他娘的瞧不起我?”
谭疯子虎眸一瞪,抬起手中大枪就要与姚三拼命。
这家伙果然名如其人。
“好了,先加快速度赶路,有那畜生一直盯着,
我等要想摆脱追兵还得多花一些心思!”
周阎用手指了指天上大鹰。
他这会手中没有床弩一类,武道实力也未突破到地煞境,
对付这种能翱翔九天的生灵是没有任何办法。
“大人放心,我已凑足了二百愿与我同赴黄泉的袍泽,只要您一声令下,敢不效死!”
谭疯子用大枪枪杆撞击身上破烂甲胄,摆出一副慷慨赴死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