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页不再是单独的某一个单元设计,它汇集了何叔所有的精华,淡蓝色绣花宽袖斜襟上衣,同色系百褶衬裙,清丽淡雅的粉色荷花朱钗以及...三寸金莲小脚。
衣服,鞋子,首饰全都承载在一个身上,显得她格外秀美。
图上的女人二十来岁,姿容秀丽,远山黛眉透露着跟龚姨如出一辙的娇怜,她是躺坐在地上的姿势,我见犹怜的气质跟景致初见龚姨时一模一样,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正的让景致确定的是那只伸出裙摆的金莲小脚。
三寸金莲其实并不美,景致在现代也见过很多清末汉女写真图,一般都会把脚藏在裙摆里,这么突兀的伸出来其实破坏了整体的大气美感,很突兀,景致想不注意都难。
“周陆铮!”
她朝屋内大喊。
“怎么了?”
周陆铮立刻走出书房。
他身后跟着异常慌张的何叔:“出什么事了小少奶奶?”
他前天在屋里发现一条蛇,以为那条逃走的蛇又去而复返吓到了景致。
景致不知道他的担心也没空纠正他的称呼,指着图上的女人问:“这是谁?”
原来是这事,何叔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露出一抹涩然的轻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难道是她猜错了,认出是龚姨的一瞬间,景致结合周陆铮之前跟她说的话,确定龚姨就是何叔暗藏心底多年的那个人,结果他竟然说不知道她是谁。
何叔接下来的话解了她的疑惑,“准确来说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一个阴差阳错,有缘无分的故事随着他沧桑的声音娓娓道出。
故事很短,却耽误了两个人一辈子的时间,景致看着陷入回忆的何叔,缓缓说:“或许....我知道她是谁。”
这才有了她回家向张伯打听龚姨去向的一出,得知龚姨此刻大概已经走到大门口,景致对着周陆铮感叹一句:“这应该就是你妈妈说的月老的钢丝线吧。”
然后兴致勃勃拉着他去大院门口看热闹。
没拉动他,她倒是被男人大力扯的转了个圈,像跳华尔兹一样落进他怀里。
周陆铮梏着满脸问号的女人,扭转方向将她往餐厅里带,“你现在过去让龚姨看到了多尴尬,放心吧,何叔会把握机会的。”
顿了一下,想到女人旺盛的好奇心,他又妥协一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说的在理,万一何叔跟龚姨看的她在不好意思解开心结就得不偿失了,景致暂时把吃瓜的心收回肚子里,随着他先往餐厅去,“听好,先吃饭。”
说起来忙活了半天他们连中午饭都还没顾上吃。
龚姨回来的比景致预计的早,她一碗饭都还没吃完,她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她要买的针线。
“怎么回事?”
景致用藏在桌子下的脚踢了踢周陆铮,示意他往龚姨手里的针线看:“龚姨不会没看到何叔又跟何叔错过了吧?”
“我就说去看看吧,你还不让,现在搞的差点又有缘无分。”
“咳...”周陆铮被一口硬邦邦的米饭噎住。
没管他涨红的脸,景致放下碗,跟着龚姨往她房间去。
关上门,她故作随意的跟沉迷做鞋的龚姨打探:“龚姨,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龚姨抬头,脸色很茫然。
不是吧,不是吧,又错过了?这是什么鬼钢丝线,景致正要告诉她特别的人是谁,龚姨先破功。
她噗嗤一笑,景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认识她这么久,这是景致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肆意轻松的笑,爱情之于女人是毒品也是补药,五十出头的龚姨此刻幸福的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跟何叔最后一页画的一模一样。
她难得这么活泼,景致一副被作弄后的嗔怒,明知故问:“那人是谁?”
龚姨又是一笑,只是这次满面羞容:“是何旭。”
“何旭?”说来惭愧,景致到现在都不知道何叔的真实姓名,不过刚疑惑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说了啊。”龚姨心情很好,绣花的手灵活翻飞,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尾蝶跃然布上。
“说什么了?”
其实景致大概知道何叔会说什么,无非就是解除误会,再续前缘,问这么仔细这纯纯是好奇中年爱情故事。
“他说下午接我去领结婚证。”
龚姨上翘的嘴角缓缓放出一道惊雷。
“领证!”
何叔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把老婆娶回家,景致完全没想到他执行能力这么强,看来是把她婆婆那句“打直球”当成至理名言了。
幸福是能感染人的,看到龚姨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景致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突然眼眶酸涩:“真好,龚姨。”被命运作弄的有情人终于再次遇见,修成正果。
见到何旭的那一刻她没哭,听到他说结婚她没哭,对上景致泛红的眼眶,龚姨眼里慢慢蓄起酸楚,大颗晶莹的泪滴连成串砸在手里展翅欲飞的蝴蝶翅膀上,这些年的不甘,委屈,埋怨随着她的哭声宣泄出来。
景致抱着她,无声安抚她后背。
不知道哭了多久,龚姨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从她口中缓缓道出。
在何叔的视角内他们有缘无分,龚姨比他多了一层阴差阳错的憋闷愁苦,如果当时他能像今天这样豁出去问清楚,他们也不会蹉跎这么多年。
“景儿,谢谢你,要不是你......”
龚姨的声音又开始哽咽,要不是景致,他们也许会抱憾终身,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不是刻意,两个人能够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
“不要谢我。”
景致红着眼睛,拿出一条手帕帮她擦眼泪,“谢缘分,谢天意,谢你们自己。”
“如果不是你们彼此认定对方,就算再次遇到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烦恼。”
“龚姨,要谢就谢那个坚持不懈,死心塌地的自己吧,谢痴心不改,忠贞不渝的何叔,谢你们彼此初心不改,双向奔赴才有了今天的苦尽甘来,圆满结局。”
“嗯....”龚姨噙着眼泪止不住点头,“谢我们,谢自己。”
下午两点,何叔准时出现在大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