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我拼命摇头拒绝。
然而父亲一听,原本还扬着的笑容顿时有些垮脸,强势的将碗沿凑到我嘴边,“我刚才给你奶奶打电话了,她说你昨晚上是撞邪了。”
“我照你奶奶说的,把你书包里缝的平安符给烧了,你奶奶说,只要你把符水喝下去,保证不会再做噩梦。”
父亲说得振振有词,表情十分坚定自信。
我在听到“撞邪”两个字时,第一反应也联想到了吴言给我说的话。
刚才极其抗拒的心态顿时有些动摇。
只不过这符水看着实在是恶心。
我只能捏着鼻子,犹豫着凑近抿了一小口,结果水刚刚将嘴唇打湿,我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我一把将碗推开,反胃到差点把晚饭吐在床上。
“……真的喝不了,爸爸。”我捂着嘴,表情十分痛苦。
“哪有那么难喝?你闭着眼不就喝下去了?”父亲有点不耐烦,直接当着我的面端起碗。
“咕咚”一声,他仰头灌了一口,连眉头都没皱。
“你瞧,根本就不难喝,就跟喝水一样。”
父亲示范完,又将符水递了过来,“小时候你奶奶动不动就给我们喝这些,你别不信,有时候它比药管用!赶紧喝吧,喝完好睡觉。”
在父亲疯狂催促下,我只能闭着眼睛将一碗符水灌了进去。
看着我喝完后,父亲这才端着空碗满意离去。
我躺在床上,总觉得牙缝里残留着那些纸灰,从内到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本来夜晚降临就已经开始让我焦虑紧张了,父亲睡前又给我弄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对于半夜两点这个时间的到来,我更加恐惧起来。
不出意料的,到了半夜两点,我又醒了。
本来我就心怀忐忑,再次在半夜睁开眼时,我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体会。
越是临近一个特殊日期,等待就变得格外煎熬。
我此刻就是这样。
黑暗之中,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像擂鼓一样震耳欲聋。
我翻来覆去,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仿佛身上爬满了蚂蚁。
喝下去的符水不仅没让我安心,反而让我更加恶心反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碎屑在我胃里翻滚,随时都要涌上来。
我再也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
我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个熟悉的卧室此刻在我看来却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将我困在其中,无法逃脱。
那种窒息的恐惧,伴随着逐渐涌近的炒菜声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回响,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冷汗涔涔,颤抖着将纸飞机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如果照吴言说的,这东西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那我肯定不能将它再放在枕边了。
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将纸飞机放到客厅茶几上。
似乎觉得只要这玩意儿不在我的卧室范围,我就能稍微心安一点。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这种掩耳盗铃般的行为并没有为我减轻一丝一毫的恐惧,我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万一父母起床发现了纸飞机,给我扔了怎么办?
要是明天早上起来,它突然不见了怎么办?
要是母亲问起来,我又该怎么应对?
各种焦虑思想裹挟着我,我实在是守不住了,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我又折返回客厅,灰溜溜将纸飞机拿回了卧室。
不行,后天就是黄道吉日了,我必须咬牙坚持下去。
我听着不远处父母的鼾声,忽然心生一计。
或许,睡在他们身边,能让我安心一点?
我将纸飞机重新塞回枕下,硬着头皮来到父母房间,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我蹑手蹑脚走到父母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母亲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到我站在床边,顿时有些不悦:“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
“我……我睡不着。”
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想跟你们一起睡。”
“胡闹!”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都多大了还跟父母睡,赶紧回自己房间去!”
“妈,我求你了,就让我睡这儿吧。”我哀求道,“我……我害怕。”
父亲这时也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怎么了?”
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当然,我没有再提到炒菜的声音,单纯说我做了噩梦,不敢一个人睡。
母亲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打断了:“行了,孩子害怕就让他睡吧,挤挤就行了。”
我如释重负,赶紧脱了鞋爬上床,睡在父母中间。
母亲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躺在父母中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
父母的呼吸声就在我耳边,他们的体温温暖着我。
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爽。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像昨晚那样,睡上一个饱觉了。
喜出望外的我,决定在今晚故技重施。
此刻我也顾不上母亲开不开心了,我满心想的都是只要挨过今晚,到了明天黄道吉日,烧掉纸飞机,一切都结束了。
到了晚上,我直接向父亲提出想在他们床上睡觉,我不想在半夜两点醒来了。
在我软磨硬泡下,父亲最终答应了。
我兴奋极了,早早洗漱完毕后,直接躺在了父母的床上。
父母的床又软又大,比起我铁板做的床,睡着简直不要舒服太多。
这一段时间以来挤压了太多的疲惫,我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到了极限。
没几个呼吸,我就完全陷入了熟睡。
“咚咚咚!”
迷迷糊糊间,我被一阵敲打声吵醒。
一睁眼,一道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母亲瞧着床头,看起来已经十分不满了。
恍惚一瞬,我一个激灵,直接原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早上!是早上?!
我睡了一整个晚上,中途没有再醒来!
我兴奋极了,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
鬼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睡过整觉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恩赐。
看来,昨天厚着脸皮睡父母的床是极其正确的决定。
我冲到日历前看了一眼,没错,就是今天。
我小心谨慎的藏起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不让母亲他们看出破绽。
像往常一样,我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一点点做完母亲布置的所有额外作业后,交给母亲检查。
一切结束后,我向母亲申请了半小时的户外娱乐时间,将纸飞机藏进衣服里,揣着一块钱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