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硕气得浑身发颤,可偏偏又无可奈何,论权势,他压不了安崇邺,论武功,更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连嘴皮子,都胜不了他半分。
如此窘迫,如此咄咄逼人。
原先从安淳恩口中得知,宁绝与四皇子交好,他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本王好意赠酒,探花郎推三阻四拒绝,如此藐视皇家威严,难道不该施以小诫?”
安临硕愤愤指向下方,陆亦泽已经被安崇堰叫了起来,站在一旁缄默不言,而酩酊大醉的宁绝,被两个人架着,四肢无力,脑袋半歪,阖着眼昏昏欲睡。
“早闻四皇子与宁绝关系暧昧,今日一见,传言果真不欺我!”他满脸嘲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走:“只怕殿下今日寻本王喝酒是假,来此英雄救美才是真吧?”
随着言语中的称呼越来越疏离,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剑拔弩张。
周围无人敢插嘴,一个个都快把脑袋按进了地里,只恨不得自己瞬间消失,唯恐那些真假秘辛入耳,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王叔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
安崇邺丝毫没被他的话影响,依旧镇定自若,高声道:“堂堂琼林宴会上,状元、探花接连受辱,本殿身为皇子,若对此视若无睹,岂不叫天下学子寒心,觉得我大昇皇朝已然轻贱文学至此?”
寒窗苦读十数载,谁不是为了一纸金榜万世名?
平日就算了,今天可是琼林宴,安崇邺这一席话,无论多少真心,都如洪钟贯耳,震得人心潮澎湃,满目激昂。
原本的私人恩怨,被上升到了天下学子的层面,席间一片寂寥,安临硕却能在那一片低垂的头颅之中,听到无声的抗议。
眼看自己占不到上风,他猛然拂袖,竖眉冷哼道:“不过两杯酒而已,到四皇子口中就成受辱了?本王不知,探花郎如此矜贵,也罢,终是本王势弱,不配与诸位共席……”
他一副好心被践踏的样子,绕过矮桌走到安崇邺身旁,侧目投去一个狠厉的眼神:“殿下如此礼贤下士,就留下好好招待诸位鸿儒吧,本王告辞。”
说罢,他昂首挺胸,单手负背,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跪在地上的众人俯下身,眼下这情况,谁也不敢开口恭送,最后,还是季临先开口,喊了声:“恭送王爷。”
其他人才跟着开口,阵阵高呼:“恭送王爷。”
争端落幕,看着那紫金色的背影消失,安崇堰终于敢上前,走到安崇邺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朝着下方开口道:“诸位都起来吧。”
“是,谢殿下。”
终于得到恩准,一群人连忙应和着起身。
两位皇子在场,威慑力更胜一筹,尤其是安崇邺那满脸不善的样子,让大半的人头都不敢抬高半分,就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对方霉头。
身为钦定的内大臣,季临不得不出头,他长呼一口气,招手唤来小厮:“来人,给两位殿下备座。”
“不必了。”
安崇邺转身,深邃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昏睡过去的宁绝身上:“本殿诸事繁忙,还是请太傅招待诸位吧。”
季临颔首:“是,微臣遵旨。”
安崇邺转头看了眼安崇堰:“二皇兄要留下吗?”
安崇堰耸了耸肩,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算了吧,我在这里,他们怕是会不自在。”
他可没兴趣跟一群局促拘谨的人面面相觑。
“如此,我们就走吧。”
安崇邺提步离开,走到中间时,又停下来看向架着宁绝的那两人,吩咐道:“送探花郎回府休息。”
“是。”
两人领命,立刻扶着人往外走去。
“恭送两位殿下。”
季临拱了拱手,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安崇邺两兄弟并肩而行,直到那渗人的寒意随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众人才敢大口喘气。
“太傅大人……”
齐染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冷汗,正想开口,却被季临抬手打断:“齐尚书慎言,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皇家争端,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随便议论的,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不察,就有可能祸连全族。
齐染也回过神来,悻悻闭嘴,再不多言。
混迹官场多年,季临早已学会了随机应变,他平复心绪,扬唇一笑,吩咐乐师奏起,舞姬上场,席间再度歌舞升平,片刻后,那仅存的硝烟散去,就好似一切不曾发生。
另一边,琼林苑外,安崇堰看着自己的马车被占领,他一脸无奈从侍卫手里牵过马匹,吐槽道:“我的马车也不小啊,为什么你们两个能坐,我就得骑马?”
“骑马对身体好。”
安崇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皇兄不是要去听戏吗?再晚些,千音公子可就息场了。”
提起那位伶人,安崇堰双眼一亮,也没功夫再跟他啰嗦了,翻身上马,一扯缰绳,说了句“再会”,便领着两个侍卫疾驰远去。
登时,周围只剩下安崇邺的人,他说了句“回府”,侍卫上马驾车,立刻往皇子府方向赶去。
车厢里,宁绝窝在安崇邺怀中,双手环在他腰间,白皙的皮肤在酒精的刺激下,染上浅浅粉色,他醉后很是安静,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就连那滚烫的呼吸,都喷洒得十分轻柔。
安崇邺轻抚这他纤瘦的肩膀,下巴抵在头上,酒香冽冽浸入鼻尖,醉了怀中人,也让他心猿意马,止不住的小鹿乱撞。
两刻钟后,马车好不容易驶进了四皇子府后巷,安崇邺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抱着人往后院走去。
皇子府后院,有一间房舍,其间专门修砌了一所供四皇子沐浴的热池,那池中常年温水不断,范围可容下十余人,房舍之内,每日有专门的丫鬟小厮清理,池边各种洗漱用品、换洗衣袜一应俱全。
宁绝穿着绯红的进士服被放进水里,迷迷糊糊间,他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手指下意识摸到腰间,轻轻一扯,腰带散落,沉至水底深处。
温热的池水没至二人腰间,安崇邺眸光晦暗,一手揽腰,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低声轻唤:“阿绝。”
宁绝似有所感,慢慢睁眼,那醉意朦胧间,黏腻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这是……哪里?”
“四皇子府。”
安崇邺柔声回答,扶着他的脑袋,一点点转正他的视线:“阿绝,可识得我是谁?”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魅惑撞进安崇邺眼中,宁绝看清面前人,薄唇扬起,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知非……你怎么来了?”
“阿绝金榜题名,我怎能不来祝贺?”
安崇邺满目温柔望着他,好似天地间只余他一人,低头一口亲在唇上,轻轻一碰后分开,他道:“祝贺你,我的探花郎。”
千番柔情,汇于一人,不知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宁绝伸手圈上他的脖颈,衣袖带起的水珠溅到两人脸上,遣退了几分酒意。
“殿下,贺礼太轻。”他像只小狐狸一样轻启红唇。
软腻的声音配着他妖媚的姿态,平日里正经得过分的人,一旦勾起人来,只如妖狐转世,轻轻松松就能将人拿捏。
安崇邺盯着那鲜红如血的唇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语气也更低沉了几分:“探花郎还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皆可奉上。”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宁绝坏坏一笑,手指沿着衣襟滑下,仰头凑上前去,呼吸交缠,就在即将吻上那一瞬间,他缓缓吐出二字。
“要你……”
随即,唇落下,堵住了安崇邺猛烈的心跳声。
宁绝的吻没有技巧,就是轻咬慢捻,细细品味,唇齿之间,淡淡的酒香萦绕,安崇邺瞪直了双眼,脑海里满是“要你”二字,等他回过味来时,已经没了宁绝主动的机会。
他化被动为主动,一手钳住宁绝的后颈,平日里的温柔变成疾风骤雨,以猛攻之势直捣城池,舌尖撬开双齿,勾起蛟龙共舞,占领他的阵地,汲取他所有香甜美好,让他沦陷,让他永生不忘。
这突如其来的发疯,让宁绝完全招架不住,他轻吟出声,却好似给了对方更多力量,一阵接一阵的卷走他的呼吸,又返还给他更多的情欲。
指尖在周身游走,不知何时,身上衣服被扯下,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安崇邺松开那张晶莹剔透的薄唇,沿着修长的脖颈,一点点吻下。
呼吸打在皮肤上,宁绝止不住轻颤。
“知非……”
他轻轻唤,声音娇媚诱惑。
安崇邺化身野兽,张嘴吞下他的呜咽,水面漂浮着两人的衣物,黑红相间下,两具身体交缠,水波荡出池外,泼得周围一片潮湿,痕迹斑斑。
……
翌日,宁绝在一阵酸麻中醒来,一睁眼,便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望着那紧闭的双眸,昨夜发生的一切如洪水般涌入脑海,那些淫词秽语,那些羞耻动作,一丝一毫未差,一幕幕如壁画般自眼前浮现。
这这这……这等荒唐事,居然会出自他身?
满目震惊之余,他也红了整张脸。
清冷寡淡了十七年的宁绝,于昨夜在安崇邺身上破了戒,那些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行为,他好似也能做到顺手拈来。
喝酒误人,喝酒误人啊。
宁绝拍了拍自己微微胀痛的脑袋,他一动作,便惊醒了睡眠轻浅的安崇邺。
那弯曲的睫毛一颤,凤眼睁开,无限旖旎,他抓过宁绝的手吻了一下,浅笑道:“早上好。”
这一吻让宁绝又想到了那些不堪的画面,他涨红了脸,语气十分不自在:“你……你不去上朝吗?”
“今日休沐。”
安崇邺一把将人抱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想多睡一会儿。
宁绝却拍了拍他胸口:“那也该起了,我还得去吏部登记呢。”
“忙什么,还早呢。”
他手脚并用,把人缠得死死的……
半个时辰后,宁绝红着一张脸爬下了床,安崇邺盘着腿坐在他身后,上身半裸,发丝凌乱,一双凤眼里满是意犹未尽。
说是休沐,实则旷职,两人用过早膳后,府里侍卫便来找安崇邺去处理公务,宁绝好说歹说半晌,才哄得他放自己一个人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