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有意为之。
只为了在日后,打出现在这一手牌。
太平洋小岛上那区区几十个疏谋少略的雇佣兵。
半本孙子兵法都能把他们洗脑成傻子。
他若是愿意,抽个空就能把他们全部送上西天。
但真这么做了。
有人会生气。
他不能让那个人生气。
可这个人是谁?
有人上门挑衅,也只是小惩小戒,断他们几根肋骨罢了。
岛上的图书馆外栽了一棵老骨架的大玉兰树。
看土壤的翻新状况,应该是移植过来的。
第一二年,没适应环境的玉兰树没开花。
他很喜欢待在下面。
不过躺在摇椅看书的时候,太安静了。
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两个人来闹一闹他。
稀奇。
他来岛上不是为了躲老爷子的清闲吗?
怎么还希望有人来闹他?
没有厨师,天天吃白人饭,快吃吐了。
想着随便捣鼓两下,弄几道家乡菜吃吃看。
才摸上锅勺,脑子抽筋一样弄了好几道从来不吃的辣菜。
又做了两道甜口菜。
最后才给他自己煲了汤。
饭菜做完端上桌,他下意识喊了句吃饭了。
……
喊谁吃饭?
这类情况,不胜枚举。
上岛送补给的人不会和他沟通。
后来发现那些人是真哑巴真聋子。
他约莫是被囚禁了。
可他明明是心甘情愿待在岛上的……
是心甘情愿吗?
怕不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被人反向催眠洗脑了。
尝试大半年,也没法解除那人的催眠。
段位真高。
这等威胁,找到后,必要除之而后快。
寒流过后,那棵老骨架的大玉兰花树罕见地鼓了花苞。
入春。
紫玉兰先花后叶,满树风华。
枯坐树下一天,沾了满身木质香。
紫玉兰。
辛夷。
心意。
他喃喃说出一句:“我会爱你,从心动到古稀。”
再怎么篡改记忆,都没法骗过他的心。
……
他不愧是个买一送一。
阿棠对他可谓是半点不留情面。
阻止她放血给慎儿续命,就把他的记忆清理得一干二净。
知道他回国后会先回家看看。
就把手札压在慎儿的长命锁下面。
在欺天禁术那一页夹一朵慎儿种的栀子花。
又在小岛上放上厍族的残籍,让他在失忆的状况下读到。
他找老婆,找女儿。
燕追高行己费尽心思瞒他。
让他更加确信血亲替死。
手札上还记录着九幽寻魂,青铜树复生的事情。
那么凑巧,他就在档案室找到了解子扬的资料。
找铜花铃铛,立马就有人递消息。
需要结识解子扬,他自己送货上门。
岛上那棵紫玉兰树,真的是自然盛开吗?
关遇低着头,挺直的背脊塌下去,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阴影里,让人感受到他深藏的无力感:“朱雀的戾气消散了,对吗?”
这是最后一步。
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可是。
你就不在了呀……
关慎儿站在原地。
手腕轻转,一只乖顺至极的朱雀火影缠绕在她的指尖。
流露出来的气息温良,熙和。
火光微灼,亘古不息。
关遇面色苍白,眼底惨红一片,支离破碎:“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把我设计成最后的推手,让我亲手、送她上黄泉路……”
关慎儿:?
咩呀?
你在说咩呀?
big胆!
收回指尖的南明离火,关慎儿说:“真能胡思乱想,罐罐你和吴邪凑个组合得了,糖……”
“昂——”躺在地上的吴邪突然大喘气抽抽一下。
“噗。”黑瞎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三个脑袋齐刷刷看向他。
黑瞎子摆摆手:“别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关慎儿:“黑叔,你眼睛都治好了,还带着这大墨镜框干啥?”
黑瞎子推推墨镜,笑了笑,说:“没摘墨镜就帅的惨绝人寰了,摘下墨镜不得迷死一大片小姑娘?黑叔这是为了广大男性同胞好。”
张起灵看黑瞎子一眼,对关慎儿很认真的说:“别学。”
学不学这件事以后再说,关慎儿接上她没说完的话:“糖糖的命魂并没有被献祭,青铜树告诉我,她已经回归了自己原本的身体。”
关遇死寂的眼眸燃起点点亮光:“人在哪里?”
关慎儿两手一摊:“它也不知道。”
关遇双肩耷拉下来,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但可以找知道她下落的人呀。”
关遇眼前一亮:“谁?”
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蹦了出来:“高行己?”
关慎儿点点头。
易容术好到爆炸。
还有个秃颧骨地中海的瘦老头形象。
所有人里面也只有这个老小子一直没影。
合理怀疑老妈还给他安排了其他任务。
平时就神神叨叨的,还专门带她去西沙找师父吴邪胖叔他们。
跟个Npc发放任务一样。
这老小子没鬼,她才不信!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完成她答应过的事。
关慎儿转头看向把自己尸体搬过来的老痒,又和他重申一遍:“补魂可能会有点痛,你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要是没扛过去……必须扛过去,你母亲在人世的锚点是你!你没扛过去就是一尸两命知道不!?”
看不得一点骨肉分离的戏码!
只能一起活!
必须一起活!
活活活!给我活!
一尸两命……不是这么用的吧?老痒没有还嘴,一个劲的点头,说:“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能忍下去!”
和千刀万剐其实也没差,关慎儿咳一声,说:“那我开始了,你千万坚持住哈。”
补魂很简单,用在九幽之下提炼的生命精华打几个补丁就行了。
只是用双重南明离火将其融合的过程会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老痒毫不含糊:“来吧!”
‘腾’一声,一只口衔绚丽蓝水晶的朱雀虚影直冲老痒面门而去。
老痒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要躲开,蓦然想到母亲的面容,生生克制住这份冲动。
“啊——”
“啊啊啊啊啊———”
黑瞎子两手按着耳朵:“鬼哭狼嚎,惨不忍睹呀——黑爷耳朵都要聋了!”
关慎儿:“师父。”
张起灵眼神回应。
“青铜树是不是能修改记忆。”
张起灵点头。
“我不太会操控这个,您能帮吴邪和胖叔删掉关于解子扬尸体的那部分记忆吗?”
“……”眼神询问。
关慎儿看了眼重铸躯体疯狂惨叫的老痒:“母亲起死回生,他也真正活过来了,我已经送了他一个圆满,没理由让吴邪和胖叔记住他死亡的阴霾。”
不必要的苦难,不必要承受。
吃苦吃亏不是福。
……
老痒咬紧牙关,硬是扛过万箭攒心的痛,眼神迷离地望向关慎儿的方向。
一件衣服从他的头顶扔下。
“黑爷这件皮衣一千块便宜卖你,先把你的屁股蛋子遮一遮。”
是那个要一枪打死他的黑耗子。
老痒往身上一摸,才发现他现在身上光溜溜的,一片布料也没有。
黑耗子声音有点烦躁:“摸个屁呀摸摸摸,这还有个小姑娘在呢,快遮上!”
老痒声音嘶哑:“我、我妈呢?”
“什么癖好?你要光不溜秋的见你妈?”
老痒赶紧把衣服往他腰上一系,爬了起来。
他看见不远处徐徐绽放着一朵灿烂的火莲。
趴张起灵身上的关慎儿似乎虚脱了,有气没力地在吃东西。
关遇和地上的吴邪王胖子都不见了。
“老吴和那个胖子呢?”
黑瞎子:“一个问题五百。”
老痒沉默。
“欠黑爷一千五了昂。”黑瞎子回答他:“小包子的老绿茶亲爹把那俩人捎走了。”
他上下扫老痒一眼:“看不出啊,你小子还蛮有做男高音的潜质。”
老痒再次沉默。
倏然。
一道轻柔如涓涓细流,熟悉到让他泪目的声音响起。
“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