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从章听到傅重峦的询问,视线未曾移开,依旧望着傅重峦,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让人把那些探子都抓了,趁无人时翻墙进来的。”
傅重峦倒是没想到肖从章能如何回答,但也不怎么意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浅色的瞳孔里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意。
肖从章漆黑如深潭般的眼中露出几分晦暗,明灭间,肖从章也问出了他的疑惑。
“为何知道是我?”
以傅重峦的警惕缜密的性子,发觉有异的时候,是不可能毫无准备的进这个院子的。
肖从章的话音落下,傅重峦面上露出了一丝戏谑之色,唇边染上的那抹笑,让他有些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他稍稍歪头,朝肖从章轻挑眉峰,略带蛊惑般低语道:“自然是因为……”
说话间,傅重峦勉为其难的从大氅里伸出手,指了指院中围墙外。
“今夜我去母亲院中送药时,我听到的报更声已经是酉时三刻了,方才应当是肖将军的人在外边又敲了一遍,用来迷惑他人眼线的,对吗?”
院外实在有些冷,傅重峦忍不住将自己裹紧了些,下颌埋进毛茸茸的毛领里,说话更加嘶哑沉闷了。
“你还特意寻了盏稀奇少有的琉璃灯挂院门外,肖将军如此心思入微,若我还不能明白是何意,岂不浪费将军一番心思?”
难得私下独处,傅重峦无形中将多日紧绷的思绪放下,说话间都带了几分打趣调侃之意,似乎知道肖从章不会因此恼他无礼的。
心中大抵起了些许的放肆,傅重峦还装模作样的朝肖从章弯身颔首,打算郑重的行上一礼。
只是刚准备动作,下一秒,肖从章朝他靠近,张开手将他整个人拉入了怀中。
傅重峦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一愣,脚步踉跄了下,使得一直藏在大氅里的梅枝跌落在地上。
肖从章的怀中很干燥,带着股皂荚香,傅重峦雪白的脸庞贴在他跳动的心口中,脑海中有一瞬,连同他的心跳一起,响起了剧烈的砰砰声。
肖从章将他抱的很紧,有一瞬,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很轻的颤抖。
“我都知道了……”
肖从章的声音有些沉哑,落在耳边却很清晰。
傅重峦的面上有些微滞,垂在两边的手下意识的握紧。
“……什么。”
肖从章的吹在耳边的气息似乎更沉了些,顿了片刻,随着他一声很轻的叹息,傅重峦听到肖从章低声回答道。
“是最近盛府发生的事,阿灵都告诉我了。”
听到这话,傅重峦心中松了口气,原来是知道了这事……
肖从章说:“还疼吗?”
傅重峦,知道被下毒的时候,毒发时痛苦的时候,你会很疼吗……
明明肖从章并没有将话说尽,但傅重峦的耳边却好似听到了他真正想问的话。
难得的,傅重峦的眼底露出几分澄澈如溪底的失神茫然。
思绪翻涌了片刻,傅重峦抬手在肖从章的怀中推了推,挣扎了几下,肖从章便顺水推舟的松开了他。
傅重峦往后退了半步,侧头捂着心口重重的咳了几声,缓过气息后,傅重峦抬眸,重新对上肖从章自上而下望来的深邃目光,朝他温顺的摇了摇头。
“已经习惯了,不疼。”
“肖将军前阵子不是也受伤了吗?如今可好全了?”
“……”
“……”
“嗯。”
一阵无声的沉默对视中,傅重峦脑中思绪凌乱的想,要了命了,他和前世死敌肖紊是何时变成能互相问候对方伤情的关系了??
肖从章的目光好似要将他看透似的,让傅重峦不由感到心慌,想要逃避。
是的,对于他无法掌控且陌生的事情,傅重峦下意识的便会逃避。
肖从章盯着他的神色,似乎猜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往下垂眸时触及到一抹鲜艳之色,便弯身将其捡了起来。
刚开的梅枝还能隐隐闻到些许幽香,被某个不解风情之人毫不留情的折了下来。
肖从章将梅枝递到傅重峦眼前,漆黑的眼底露出笑意。
沉声说道:“这个能送给我吗?”
看着眼前沾了些细雪的梅枝,傅重峦显得有些呆滞,被暗光遮掩的眼底露出几分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偏肖从章一副毫无知情的继续问道。
“不是给我的?”
“……”傅重峦略带心虚的瞥了两眼那梅枝,别开眸看向别处,清咳两声皱了皱眉,侧脸看上去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既然肖将军想要……便……便拿去吧。”
低声说完好似生怕肖从章误会似乎,傅重峦又自己嘀嘀咕咕补了一句。
“原本我是瞧着好看,折回来当摆景的……”
肖从章听力惊人,沉默的听完后,轻笑了声。
听到肖从章的笑声,傅重峦一脸震惊的回过头来瞪他。
却见肖从章下一秒将梅枝格外珍重小心的收进怀中衣襟处,护在心口。
“谢谢阿宁,我很喜欢。”
听着肖从章低沉清晰的嗓音,傅重峦面上从容,实则耳尖渐渐红了起来,因着肤色常年病态,耳尖红的更刺眼的。
肖从章不经意的扫了两眼,眼底的笑意满出,只是没表现出来,怕傅重峦又恼了。
说完闲话又过了半晌,肖从章望着傅重峦,才问起今夜翻墙而来的正事。
“阿宁要我帮你,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要不说肖从章还是可靠的呢,听到他这般问,傅重峦理了理思绪,面上变得清冷沉着了几分,认真的时候会偶尔蹙眉。
肖从章就负手而立在他身侧,静静的听傅重峦低声讲述他的计划。
“眼下关键,是要救出父亲,此桩科举冤案疑点重重,唯一能破此局的关键,便是那个状告无门,击鼓鸣冤的举人。”
说到此人,傅重峦对那人所知不多,加上盛府消息封闭,眼下此人审的如何,身份真假他都一概不知。
肖从章听出的傅重峦言语中的怀疑,替他补全消息。
“这两日柏西宴在审问此人,证词已然上交陛下,就目前来看,此人尚未露馅。”
想了想,肖从章似乎猜到了傅重峦在怀疑什么,问了句。
“你怀疑也赵白是受了旁人指使才上京鸣冤的?”
傅重峦听到他这话,侧眸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肖将军应当早已猜到了吧?”
“我在天牢见过此人后,的确有此怀疑。”肖从章也不否认,老实的认下了。
“我让魏岭派人去查过,当年新科中榜的一百二十八人中有可能顶替了赵白的功名的人,除还任职的七十八人可调查清楚卷宗明细,余下的几十人或卷宗不全,或外放各地……”
“短时间内要追查起来,不太可能。”
再加上赵白陈冤一事已然闹到了景昭嵩面前,那个顶替之人更不可能主动跳出来承认。
肖从章说完有些停顿,他余光瞥见傅重峦朝他意味深长,意料之中的勾出抹笑,对此太多熟悉的肖从章略微一顿,挑眉思索了片刻,笑问了句。
“莫非阿宁知道是谁?”
傅重峦等的就是肖从章这句话。
“我不知道啊。”
肖从章的神色露出几分疑惑。
他问道:“那……”
傅重峦微微扬起清晰的下颌,漂亮干净的眉眼因为一丝笑意而蹙弯起来,模样神情像极了狡黠神秘的山中灵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