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对峙,一是为了寻找破绽,一是为了积蓄气势,以势压人。
这期间,讲究的就是一个耐心。
谁先焦躁,谁就先落入下风。
可惜,赵老掌柜老了。
即便是对峙,也十分消耗精力。
这方面,如今的他是短项。
他跟我耗不起。
于是他选择先声夺人。
一声爆喝,赵老掌柜形如猛虎,虎虽老迈,虎威犹存。
他紧扣圆形环步,身影缥缈不定,宛若鬼魅。
眨眼之间,就冲到我的面前。
手中长刀落下,似乎将雨丝都斩断。
我瞧准机会,手臂猛地一挥,指间指刀迎向他手中的刀刃。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面对此等对手,我必须先废掉对方手中兵刃。
可眼看刀兵即将相接,赵老掌柜手腕一抖,刀势一变,与此同时,他的身影直接在我面前消失。
我头皮一麻,毫不犹豫往前一扑,一个驴打滚避让开来。
扭头一瞧,赵老掌柜就站在我刚才的身后。
果然阴险!
之前两次,都是我判断出他动手的预兆,提前下手,才取得优势。
此时正大光明的厮杀,他立马给了我一个“惊喜”。
好强!
来到武陵这么久,我也跟不少人交过手。
朱小荷,狼叔,幺姐身边的洪城……
可和赵老掌柜一比,天差地别。
赵老掌柜再度朝我冲杀而来,刀光如雨,融在瓢泼大雨之中,时而如江河流水,气势涛涛,时而如林中毒蛇,阴险毒辣。
他是个经验十足的江湖老人,下手没有任何留情,每一次出手,都盯着我的致命部位来。
或是头颅,或是脖颈,或是腰腹,或是脏腑……
哪怕这些部位被我紧紧护着,他也要选择我的关节韧带。
要么杀我,要么先废我。
八卦游身掌的威力在这一刻显现。
明明是正面厮杀,可攻击却从不是来自眼前这一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明明敌人只有一个,我却只觉得陷入了重重包围。
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称得上一人成军。
一对一,整个江湖能赢他的,绝对不多。
哪怕我以守势相持,不多时,我身上也已经被鲜血染红,血水混杂着雨水,将地上的积水染成淡淡的粉色。
我浑身上下,已经遍布创伤。
最危险的一刀,乃是肩膀。
再偏两分,我就会被他割喉。
但他也没占据上风。
他身上同样伤口密布,甚至比我更多。
他喜欢近身,正好我也是。
一寸短一寸险,险的不仅是我,还有他。
他的刀很锋利,我的刀更锋利,这可是索命门的正派之宝,若非他经验太足,我早已断了他的兵刃。
哪怕如此,他也差点死在我手里。
那是凶险一刀,就在肋部。
若非关键时刻他缩身避开,我早已一刀切开他的肚腹。
短短几分钟,我们就血流如注,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血水,是他的还是我的。
但优势在我。
江湖厮杀,从来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你来我往,打个半天。
因为每一次出手,都是在走钢丝,或许下一秒就能杀死对方,或许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找到破绽一刀杀死。
这是很耗费精神的一件事,需要极高的专注度。
且不仅是精神,力气也会在短时间内开闸放水般流出。
而论体力,论持久,我比他强。
因为我比他更年轻。
赵老掌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定要干掉我的决意。
还是那句话,他耗不起。
但他没法轻易杀死我。
论经验,我不如他,所以我处于下风。
可只要我全心全意防守,他也别想破开我的防守。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我反击。
眼看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赵老掌柜似乎力有不逮。
他急了。
于是他主动变招。
他不再和我贴身厮杀,反而主动后退一步。
他想引诱我上前。
我眼睛一亮。
我看穿了他的意图。
这是我苦苦等待的机会。
于是我将计就计,一步踏出。
下一秒,长刀猛劈而来,直取我的头顶。
他想将我的脑袋都劈开。
这一瞬间,我止住上前的趋势,身体往后一仰。
他脸色一变,想要收手。
可体能消耗的劣势,在此刻凸显,化作了无法挽回的巨大破绽。
他无法像刚才那样轻而易举的控制住刀势。
我找准机会,手中指刀挥舞而过。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他的刀被我斩断!
我的手上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这是斩断他的兵刃的代价。
他这一刀终究伤到了我。
但我不在意。
趁他病,要他命。
这可不是公平较量,这是生死搏杀。
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对方躺下,再也起不来。
没了武器,体力消耗太多,赵老掌柜声势渐衰。
一刀,两刀……
我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狰狞的伤口。
他的断刃,已经压制不住我,甚至无法防住我的攻击。
但他很是果决,直接弃刀,将手中的断刃砸向我。
趁我躲避的瞬间,他大吼着欺身而上。
没了刀,还有拳掌。
脱刀为掌,正是八卦游身掌的要义,没了刀,掌就是刀。
但他已经失去优势,此刻宛如困兽之斗。
还是那句话,武人厮杀,有无兵刃是两回事。
于是短短两秒三招之间,我挑断了他一只脚、一条手的筋脉。
他还是不放弃,依旧冲向我。
我没有留情,先是架住他的拳头,而后一脚踢出,点在他的小腿上。
他立马站不稳,身体一歪,即将倒下。
我再度一腿摆出,正中他的一条胳膊。
咔嚓一声,他的胳膊直接断了。
可他没有认输,反而借势朝我扑来,以断裂的胳膊用力捅向我的脖颈。
他想用断骨切开我的喉咙!
这就是厮杀的危险。
没有所谓的正大光明。
没有所谓的温良恭俭让,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干掉对方的决意,一个不慎,就会死在敌人的刀下。
只要能杀死对方,任何阴招,任何手段,喷口水也好,咬耳朵也罢,身上的爪牙,乃至断裂的骨茬,都能是用来杀死对方的武器。
好几次,我差点割断退房的手脚筋,他也险些毁掉我的后半生。
可最终,还是我赢了。
我侧身避开这一击,而后一脚踹出。
他倒飞而出,重重倒下。挣扎两次后,终于安静的躺在地上,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他开口说:“我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