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个摊主的指向,我走到那个偏僻的角落。
角落里有一棵大树。
大树估摸有一人环抱粗细,没有紧紧贴着墙,反而离了半米左右。
也因此,它和两面墙组成的墙角,刚好隔出一小个空间。
这里就是巧手班的摆摊位置。
因为大树的遮挡,地方又偏僻,几乎没人来这里看东西。
对于一般摆摊的摊贩而言,这地方很鸡肋。毕竟一般的摊贩,想挣钱,需要“走量”,以大量的客人为基数,和其中一部分人做成生意。
对于巧手班来说,却正正好好。
他在这古玩市场里,也算小有名气。想跟他做买卖的人,都会直接冲着他来,可以说有固定的客源。
缩在这种地方,刚好没那么多人打扰,比较惬意。
我低头一瞧。
小小的摊位里,摆满了东西,却不多,大概就那么十几件。
大部分都是一些造型精巧,乃至称得上稀奇古怪的锁,木质的,金属的都有。
还有几件,是一些盒子。
盒子的造型同样花样百出,常规四方的,八面造型的,五边形的……
仔细看,能察觉到光滑的表面上,有一条条细微的纹路。
那些纹路,证明这些地方是可以开合的。
这是一些机关盒。
所谓机关盒,就是通过各种机关原理,在内部搭建一把精细的“锁”。
这把锁从外面是看不到的,想要打开盒子,必须按照特定的步骤转动盒子的某些位置。
一旦步骤不对,要么打不开,要么直接锁死,更厉害一些,能把里边的物件一块儿销毁。
扫了眼摊位上的物件,我抬起头。
本该是摊主守摊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只剩一把精巧的小竹椅。
巧手班并不在。
我问了一下边上摆摊的大爷:“大爷,班爷去哪儿了?”
大爷笑呵呵的往后身后一指。
我扭头一瞧,只见一个身材消瘦,个头中等,估摸六十来岁的大爷,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他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瞧着就是常年干活的模样。
但他精神很足,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我有些诧异。
这大爷我见过。
之前我收拾那对父子,边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就在其中。
不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没想到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站起身,上前两步,恭敬的喊道:“班爷。”
巧手班看向我,目光矍铄,面露打量之意。
我拱手道:“班爷,小子狼贝勒,这次登门,想请您帮个忙,望班爷您能出手相助,小子感激不尽。”
巧手班闻言,问道:“我要是不帮呢?”
我愣了一下。
来之前,我就听大海说过,这位的脾气很古怪。
这才第一句,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但我心里早有预料,并未因此而惊慌或动怒。
我诚恳的说:“愿不愿意,是班爷您自个儿的决定。要是您拒绝,只能怪小子诚意不足,我自然不会强求。”
巧手班微微颔首:“看起来挺讲道理的小伙子,刚才出手怎么那么重?”
我顿时明白,他是瞧见我先前对那两父子连耍带打,出手狠辣,所以才有此一问,怕拒绝我后,我会强硬逼迫。
我无奈苦笑:“是他们先招惹的我,不仅狮子大开口,还想强塞包袱,后来更是冲着要我命来的,我只好反击。”
巧手班默默盯着我,几秒后,缓缓摇头。
“不对。”
我眉头一皱。
他这是不信我?
巧手班说:“你眼里带着股倔劲,但不是暴戾之人,即便得了好处,大概也会低调行事,不会刻意挑衅人。这跟你刚才的表现有差别。”
“再看你的眼神,疲惫,焦躁,眼珠微微发黄,最近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事儿,所以心里不安宁。”
我有些惊讶:“您认识我?”
巧手班摇摇头:“我今天头一次见你,看来我说对了。”
他又看向我的手:“功夫不错,除了眼睛,这双手也专门练过,起手稳,下手准,力道狠,是个好苗子。”
我微微躬身:“您老过奖。”
只这几句话,我就肯定,这是个高手。
所谓高手,不是说他们功夫有多高深,武力有多强横,能十步杀一人,千军辟易。
而是说在他们专业的领域,本事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对于这样的高人,只要不是仇敌,我向来都会保持尊重和敬意。
我正打算继续请求他出手帮助,巧手班伸出手,递来一个布袋子:“拿着。”
我下意识接过。
他又指挥我说:“把摊子上收起来。”
我立马照做,轻手轻脚的将摊子上的东西一件件规规矩矩摆好,又捏起摆摊用的布料的四个角,绑成一个结实的包袱,这才看向巧手班。
巧手班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东西拿好,跟上。”
我立马拿起东西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
一前一后,我好像一个小厮。
不久之后,我们回到杨柳巷。
他走到自家门口,伸手捏住门锁,手一抖。
“咔哒。”
门锁自动弹开。
我眼睛一亮。
这可不是他这个锁坏了,分明是锁太精细,必须用恰到好处的力量和拨弄程度才能打开,如果只用蛮力,只会越扣越紧。
我虽然对机关一道没有太高深的研究,可江湖十六门的本事,总也见过。
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
跟着巧手班进了里面,只见这一进的院子里,横七竖八摆满了许多东西。
木头,金属,加工的工具,自建的工作台……
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后,说:“把门关上。”
我转身关门,他已经进了左侧一间屋。
等他出来后,他手里拿了一个木盒。
打开一看,里边全是一些工具。
他将东西摆在上面,伸手说:“镂空香囊。”
我也不问,取出镂空香囊,恭敬递到他手里。
巧手班接过之后,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说:“你修整的手段有些粗糙了。”
没有嘲讽,没有鄙夷,只是单纯的评价。
我正要开口解释,他已经将镂空香囊打开,拿着工具,一点点修复起来。
头也不抬的说:“自己找位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