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笔直的站在房门口,脸上带着一副疏离又恭敬的表情,先对着二人行了个礼,随后温声开口说道:“四太太,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谢吴氏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有些慌张的看向床上的谢允辉。
“这、二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这、我、我还得照顾我家允辉呢。”
“太太,这夫人有请,自然是要紧的事。”佩兰的语气带了些许强硬跟不容拒绝,眼尾扫了床上的谢允辉一眼:“况且这事说不准也跟允辉少爷有关呢。”
谢吴氏闻言手抖了一下,她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不让自己失态流露出什么来,她不想去,但来的人是于氏的贴身大丫鬟,这也表明了她不得不去。
谢允辉抬手拉了一下谢吴氏的袖子,谢吴氏低头看见儿子那一张一合的嘴,连忙弯腰去听。
“娘,二夫人是个护犊子的,您千万别提谢允修打我的事,就说、就说我是自己走夜路,不小心摔的!”
“可、可你这不是白挨这顿打了嘛!”谢吴氏实在是不甘心啊。
“娘,你想想谢老夫人,您再想想大堂伯父!”
谢允辉也不甘心,可他更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为昨天晚上一时的心动,从而遭了这顿打,就当是他们娘俩昏了头,受下了。
谢吴氏脑子也不傻,她知道,就冲谢绍骞的身份,这顿打,她哪怕是气得牙咬碎了,都得和着血咽下去,谁叫她时运那么不济,说的话偏偏就让谢允修给听了去呢。
“行!娘知道了!”谢吴氏咬牙站起身来,用帕子擦拭掉了眼角的泪珠,转身跟着佩兰走了。
一路上,谢吴氏都很安静,连打探于氏心情的情绪都没有了,佩兰也不说话,只是挺直了腰板一直往前走着。
直到谢吴氏一踏进迂秋阁的院子,就看见了跪在大太阳底下的那个婆子,不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呦,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错了?连一向以贤惠着称的二夫人都罚得那般重。”
许是心里不痛快,最后那句话就刺挠了些。
佩兰就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一般,只是瞥了一眼那个婆子,淡淡的说道:
“就是个没规矩没心胸的婆子,之前一直管着厨房里头的事,这最近刚进了一批小丫鬟,见人家父母不在身边照应着,就拿乔起自己是府里老人的姿态来,使劲的欺负人家,这不,被咱们夫人发现了,可不得好好惩处这个刁奴一番。”
“说到底,这谢府是大老爷跟二老爷的谢府,这后院,上有老夫人,下有各个房头的小姐,这中间还有执掌中馈的二夫人,哪里就轮得到这等刁奴在这里耀武扬威呢。”
听完佩兰说的这些话,谢吴氏刚刚有些浮躁的心瞬间就被压了下去,这什么刁蛮婆子的事,就是于氏用来告诫她,给她下马威的。
这京城谢府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跟大理寺左寺丞的谢府,而不是谢氏一族旁支的谢府!
佩兰见谢吴氏的神情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勾了勾嘴角,装出一副失言求宽恕的模样。
“嗐,瞧我这张嘴,光顾着说些闲话,差点就耽误事了,四太太,求您一件事,您待会见了夫人,可不能让夫人知道奴婢这般多嘴,不然,奴婢可就要受罚了。”
谢吴氏只能干笑了两声应下:“好说好说。”
谢吴氏一走进厅堂,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于氏,她神色不明,朝谢吴氏看过去时还带着冷淡跟疏离,更不用说站起来迎一下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堂弟媳来了,快请坐吧。”
“诶。”谢吴氏也不敢拿乔,径直走到于氏的下首位就坐下了。
有小丫鬟送了杯茶上来,闻着倒是香得很,也知道是好茶,可能是谢吴氏心里装着事,喝起了就感觉没滋没味的。
于氏放下了手里的茶碗,率先开口问道:“听说允辉请大夫了?这是怎么回事?是病了?还是伤着了?”
这谢吴氏闻言心里一阵嘀咕,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于氏难道还不清楚吗!
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最后也只能照着谢允辉说的那样回答:“嗐,还不是那小子大意,昨儿个走夜路,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磕到了鼻子,想着半夜不好惊动旁人,也就硬生生忍到今天才叫了府医过来看。”
于氏看着谢吴氏,勾着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还算这谢吴氏母子俩有点脑子,这要是真闹腾起来,可就别怪她不给脸了。
“那允辉伤得不严重吧?”
“不严重,府医说了,修养三五个月就能恢复。”谢吴氏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那就好!”于氏好似安心的点了点头:“说来,这允辉在府里受了伤,也是我看顾不周的原因,我给他准备了一些药材当是赔罪了,待会堂弟媳带回去,给允辉好好补补身子。”
听着于氏如同施舍一般的语气,谢吴氏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这怎么好意思,也是允辉倒霉,才摊上这么个事。”
于氏闻言眼眸微闪,端起一旁的茶碗,拿着盖子轻轻拨动上头的茶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嘴角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叫喊声,于氏跟谢吴氏双双抬头看了过去。
是那个跪在院子里的婆子,实在是受不住太阳的毒辣,开始求饶起来了。
“夫人,奴婢知错了!夫人,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
“真是聒噪。”于氏将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一旁的佩兰立刻会意,走出去,指挥着旁边干活的粗使丫鬟跟婆子。
“都是聋子吗?!还不赶紧把人拉下去,要是惊扰了夫人,有你们好受的。”
那些个人七手八脚的,赶忙将那个婆子拉了下去,婆子的嚎叫声越来越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佩兰也跟着走了过去,在谢吴氏看不见的地方,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五两的银锭子递到了刚才跪在院子里的那个婆子手上。
“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乱说。”
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佩兰姑娘请放心,老奴这张嘴,保管比那蚌壳闭得还严实。”
佩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于氏的身边伺候着。
谢吴氏看着刚才那个闹腾的场景,皱着眉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氏则是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四弟妹,要我说,这人啊,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才好,也不能打量着人家年纪小,家里头父母不在跟前,就做出那样欺负人的事来,毕竟,这深宅大院的,指不定哪里就站着人家的血缘至亲用眼珠子瞧着呢,你说是吧。”
谢吴氏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于氏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并未达眼底:“嗐,你别误会,我只是在说那个婆子呢。”顺带骂一下你。
“知道,我当然知道。”谢吴氏干笑了两声,端起茶碗来掩饰她的不自在。
她自然也明白于氏是在借着这件事来敲打她,只要她不咬着谢允修打谢允辉的那件事,不闹腾起来,那么她跟谢允辉做的那件事也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要是她不甘心非要闹腾,那就别怪她于氏无情了,毕竟真的要论起错处来,始作俑者还是她们母子俩,到时候可就不是挨顿打就能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