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禾这话一出口,我顿感晴天霹雳!她不是说她不识字吗?
这下她终于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她还一脸焦急地想解释什么,似乎又沉思了一下,最终没有解释只字片语。
而那稚嫩的面容在一秒之内浮上了一层冰霜,声音也沁出了寒意。
“装得太累了,不想装了,姐姐,其实,我识字。”
石小禾态度变化之快,让我猝不及防,我的五官都僵住了,眼睛也忘了眨。整个人像条被雷劈了的蚕,蜷缩着愣在了床上。
“沈姐姐,我还识得几个字,自然知道那封是自己的卖身契,也知道落仙苑是青楼,我不想被卖入青楼啊,娘说只要哥哥能娶上媳妇,我就不用去青楼了,所以我趴在地上等,希望能等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姐姐来做我的嫂子,路过的人都对我避之如瘟疫,只有沈姐姐你停下来了,给我喂了饼,还撕了卖身契送我回家。”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冷漠的无情,和初见时那懵懂无知的语气天差地别。
这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和心机?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在这一刻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捡都捡不起来。
我不理解也不能接受她这种心态,她完全可以在送信途中逃走啊。
她完全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对着我歪着头一副天真样:“姐姐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在送信途中跑掉?我身无分文,跑掉也活不了,倒不如替哥哥择一位善良的嫂嫂回家,以后便不会再饿肚子,受爹娘的毒打了。”
石小禾的语气是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好像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困在了小孩的身体里面,听得我浑身打颤。
“卖身契的信封本没有那般容易破裂,是我撕破的……,我没想到姐姐竟会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就这样理所应当地进了我家的门,请你进门比想象中还要简单,可是既然进来了,就想别出去了,乖乖地做我的嫂子吧,姐姐你是个好人,往后,不可以这样轻信他人了哦。”
石小禾淡淡地笑着,把我碎成片的心脏又狠狠地碾压了一遍,这一次直接碎成了渣。
两天前,在我们的马车前,她不可置信地问我:姐姐,你骗我,爹爹怎么可能把我卖给青楼呢;在这个家里,她眨巴着俏丽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对我说:姐姐留下吧,我做菜可好吃了,姐姐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现在她满眼算计地在我面前撕下假面具说:姐姐,其实我识字。
呵呵,我真笑了,谁能想到她天真无邪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这样一副面孔,冬羽说石家怪怪的,我还不以为然,盲目的自信害死了冬羽,也害了自己。
她说的对,不能再轻信他人了。确实不能了,好像谁都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段冷玉是这样,靳若棉是这样,荒婪是这样,就连眼前的石小禾也是这样。
可是,石小禾只有十岁啊,她怎么可以成长成这个样子,苏然会毁了她的,不对,苏然已经把她毁了。
石小禾看着我出神的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姐姐好坚强呀,即便是这样都不流一滴眼泪,姐姐现在不应该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吗,难道姐姐已经完全做好要当新娘子的准备了吗?”
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石小禾看出来了,伸手拿掉了我嘴里的布,我喘了两口粗气质问她。
“当你大爷的新娘!放任我藏瓷片割断绳子逃跑是你们猫捉老鼠的小游戏?刚才进门还声泪俱下地给我道歉,妹妹,没看出来你戏不错啊。”
“哥哥想见未来嫂嫂嘛,娘说了成亲前三日见面家宅不宁,新人不安。哥哥不能主动见嫂嫂,那便只有想法子让嫂嫂主动见哥哥,娘说了,若是有何祸事,便只报应在姐姐一人身上。”
听君一席话,让我眼前一黑又一黑。沈还寒啊沈还寒,你竟然会被这家乡野农户玩儿得团团转。
明明有前车之鉴,我为什么会没有意识到同为一家人,上梁都不正了,下梁又怎么可能不长歪?石小禾这三观简直歪的没边了。
可笑的是,我还以为石小禾能出淤泥而不染。这一家人一定要给我狠狠地锁死,千万不能流入市场,为祸人间!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远离原生家庭,享受幸福人生,你的三观已经歪了,现在纠正还不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原生家庭的影响不可估量,她恐怕再也改不掉了。
在我预料之内,她不为所动,说出的每句话都无比刺耳:“三观是什么?我为何要离开我的家庭,爹娘养育我和哥哥不容易,哥哥还要给石家传宗接代,我还要照顾哥哥和小侄子呢,我长大以后要嫁人,哥哥和小侄子会是我唯一的后盾,唯一的家人。”
我真服了……这种家庭还传宗接代干什么,继承家里的锅碗瓢盆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也,你俩再单独锁死好吧!
“小禾,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你们用这种方式强迫我嫁给你哥哥是不对的,你们这是在犯罪!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货物,如果多年后的长大的你在某一天也遇到我这种情况你难道会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安排吗?”
我又试图对她道德绑架,希望她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可这些话越说越觉得自己很蠢。
“沈姐姐,我不会遇到与你相同的情况,因为我并非人傻钱多之人,更不善良。”
好的,谢谢,有被冒犯到。
“这两日我也玩儿够了,还有两日便是大婚,姐姐且好好休息吧,不要再想着逃跑了,你是跑不出桃源村的。”
石小禾把我的嘴塞上就离开了,她的脸上再也不见天真无邪,都是满满的狡黠和刁滑。
我从床上坐起,很想对着房外无能狂怒,可惜嘴被塞住,只能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们:石小禾,石宽,苏然,石小光你们一家子混蛋——!
我和神明画押,神明骂我傻叉……,我现在站在地上就是一根给世界的中指。命运何至于伤害我至此啊……。
现在,我唯一的帮手也亲手撕开了自己的假面具,难道就这样认命了吗?
不,我还有底牌,虽然我没有杀过人,但我不介意在婚礼当天杀一次人……。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沈还寒,我是钮祜禄·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