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低温箱中已经切开的肝脏部位，井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暴起，拳头紧握得指节发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廖晓涛，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若不是理智尚存，他几乎要冲上去一脚将廖晓涛踹翻在地。
夏桑友好医院为了这次手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仅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资源，还动用了无数人脉关系，才争取到这次参与“一肝三用”分裂技术的机会。
井田作为日方团队的领头人，更是对此寄予厚望。他原本以为，这次能够亲眼见证并学习到这项堪称医学奇迹的技术，最好能够偷学到这项技术，却没想到，仅仅因为洗手耽搁了十几分钟，手术的关键部分竟然已经结束了。
“你刚才一定是故意的！你刚才一定是故意的！……”井田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他的目光如刀般锋利，仿佛要将廖晓涛的每一个表情都剖开，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廖晓涛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井田的愤怒与他无关。这种态度更是让井田怒火中烧，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岳阳的声音便从手术台旁传来。
“井田教授，肝脏摘除手术马上要开始了，麻烦你过来帮忙吧。”岳阳的语气平静而客气，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林超武使了个眼色。林超武会意，立刻让出了第一助手的位置，站到了一旁。
井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手术台上，患者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作为一名国际顶尖的肝移植专家，这点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他快步走到手术台旁，目光重新聚焦在无影灯下的手术区域。
无影灯亮起的刹那，井田的鼻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味，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铁锈香。这种味道对于他这样的外科医生来说并不陌生，但每一次闻到，都会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然而，当他看清手术台上肝脏供体的情况时，刚刚压下的怒火又差点爆发出来。
他指着供肝，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质疑：“不到30%给儿童受体？这点肝脏能够做什么？而且血供通道也没有预留啊？难怪你们这么快，你们以为这是切猪肝啊！你们这是把这个手术当做儿戏啊！”
他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对于严苛得像机器人的小日子来说，这样的操作简直是对医学的亵渎，是对患者生命的漠视。
“如果你懂得供体肝修剪的话，麻烦你修剪一下；不然的话，先配合我摘除旧肝吧。”
井田雄下努努嘴，强忍着将怒气吞下去。对他来说，低于三分之一的肝脏移植，也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然而，岳阳手中的手术刀在冷光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动作流畅而精准。
旧肝就像已经皱巴巴的，像一块朽木一般。
按照岳阳刚才的说法，好像要保留里面的一些血管。
这样的肝脏，血管还能是好的吗？
当手术刀切开Glisson鞘时，井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刀锋在冷光下闪烁着寒芒，精准地避开了那簇要命的迷走胆管。井田的眼前顿时一亮，心中的怒火也在这一刻被惊讶和赞叹所取代。他不得不承认，岳阳的操作确实堪称完美，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无可挑剔。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手术器械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
井田的目光紧紧盯着岳阳的每一个动作，心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对技术的敬畏，也是对对手的尊重。
他在岳阳这个年纪的时候，仅仅是拿着手术刀在猪皮上划拉。
他知道，自己今天或许无法学到“一肝三用”的全部精髓，但至少，他亲眼见证了一场堪称艺术的手术。而这，或许已经足够让他不虚此行。
手术室内的气氛紧张而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和血腥味的混合气息。
无影灯的光线冷冽而集中，照亮了手术台上那片关键的领域。岳阳的动作沉稳而迅捷，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千百次的演练，精准得令人叹为观止。
“电刀。”岳阳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手中的器械稳稳地切开了肝门部的组织。电刀的尖端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伴随着一缕淡淡的烟雾升起。
井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岳阳的每一个动作，心中既惊叹又焦虑。他不得不承认，岳阳的操作确实无可挑剔，但这样的速度让他感到不安——肝移植手术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血管钳。”岳阳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助手迅速将器械递到他手中。岳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血管钳精准地夹住了肝动脉和门静脉，避免了大量出血。他的手指灵活而有力，仿佛在演奏一场精密的手术交响曲。
“灌注液准备。”岳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灌注液迅速被注入供肝的血管中，肝脏在液体的冲刷下逐渐恢复了血色，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井田的目光紧紧盯着灌注的过程，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这样的速度，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受体肝脏切除完成。”林超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注。
岳阳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集中在手术台上。刚才，清理出来需要保留的血管和神经之后，就将后半段的肝脏摘除手术交给了林超武，好在这次他没有拉胯。
“准备移植。”岳阳的声音简短而有力。供肝被迅速移动到受体患者的腹腔内，岳阳的手指如同精准的机械臂，迅速将肝动脉、门静脉和胆管一一吻合。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无可挑剔。
“血管吻合完成，开放血流。”岳阳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气中多了一丝紧绷。随着血管钳的松开，血液迅速流入新的肝脏，肝脏的颜色逐渐由苍白转为鲜红，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的力量。
“胆管吻合。”岳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中的缝线如同灵巧的丝线，迅速将胆管连接起来。井田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一幕，心中既惊叹又复杂——这样的速度和技术，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手术完成。”岳阳的声音终于放松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手术室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井田的脸上。
井田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岳阳医生，你的技术……确实令人佩服。”
“你来收尾吧。”岳阳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摘下了手套，转身离开了手术室。
井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术台上，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自己今天见证的不仅是一场手术，更是一场医学的奇迹。
井田望着岳阳蜷缩在休息室长椅上的背影，九十度鞠躬时忽然想起京都古寺里那尊残缺的药师如来——某些闪耀的东西，终究不需要金箔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