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谢令程面色不快,但声音很温柔。
燕芝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怔怔的望着他。谢令程眼底潜藏的怜惜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顿时泛起心酸的味道。
“受伤了没有?”谢令程垂下眼眸,“你摔下去时周围都是玻璃渣。”
浓烈的心酸让燕芝惶恐不安,低头用力摇了摇。
谢令程对的一直靠在前台,无动于衷的女服务员说:“你来收拾。”
女服务员大概觉得客人再尊贵自己也没必要听他的吩咐,愣在那里没动。
谢令程皱眉:“没听见吗?”
女服务员转过去翻了一个大白眼,要死不活的站直身体,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蹲下去,嘴里嘀咕:“她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收拾。”
“跟我过来。”谢令程松开燕芝的手,率先转身走到使坏的女客人面前。
燕芝看着邵经理。
邵经理点头:“去吧。”呵斥仿佛在捡空气的女服务员:“认真点,客人已经不满了。”
邵经理一离开,她立马起身对刚来没几天的男服务员小罗说:“快点收拾好,一点渣子水渍也不能有,不然扣你工资。”
小罗点头哈腰:“是,银姐。”
银姐嗯了一声,抱着双臂,只管指指点点。
谢令程肩背挺直宽阔,长的又高,对坐着的两人来说非常具有压迫感,天生正义的脸一旦严肃起来更是让人畏惧。
男人假装没看到,女人用喝水掩盖内心的心虚。
谢令程说:“请你给她道歉,摔碎的水壶和她的医药费也全部由你负责赔偿。”
女客人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做出来的娇媚:“你还真是好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她是你什么人啊?”
谢令程:“不,她什么都没说,但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女人脸色顿时不好看,切了一声:“我不知道。”
“听到没有,她不知道。”男人挥挥手,“赶紧走,不要影响我的胃口。”
谢令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拉了把椅子过来:“我也不想打扰任何人,事情解决了就离开。”
“你有病吧?”男人猛地一拍桌子,扯着嘴角阴阳怪气的说:“哟,看上人家了啊,要帮人出头,也得有能力是不是。”
谢令程把手伸进怀里,摸出警官证别在马甲上,漫不经心的掸了掸,“刑侦大队的队长,我想我应该有这个能力。”
男人噌的一下站起来,觉得个头高一截气势也能强不少,实际上只比穿平底鞋的燕芝高半个头而已。
他居高临下,仿若不可一世的质问:“警察又怎么样,警察很了不起是不是?”指着燕芝:“这个服务员笨手笨脚,水都倒不好,洒在我身上我没跟她计较,自己走路摔倒了,不开心了,想找个人讹钱是不是?”
谢令程平静的眼立刻冷厉了起来。
女人附和:“就是,我跟她不过是刚好碰了面,就能赖在我的身上了?”
燕芝冲上去:“是你把我绊倒的,我根本没有……”
“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了。”说话的是明杨,“我喜欢东张西望,不巧就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
女人冷哼,音色都变了:“你们是一伙的,当然帮着她说话了。”
“吃个饭真是闹心。”男人双手往桌子上一撑,高声道:“你去叫你们老板过来,有人要挑事。”
“我就是。”明杨再次微微一笑。
男人愣了一下。
一个瘦削的男人,懒洋洋的托着腮,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无力感,穿着像是从夜市上淘来的五十块钱一套还能送一双袜子的运动装,自称是龙江市数一数二中餐馆的老板?
男人哈哈两声:“就你?”
明杨亦笑,点头:“就我。”
邵经理匆忙上前:“是的,先生。他不仅是老板,还是明月集团的总裁。”
男人讪讪的哦了一声,慢慢的坐下去,握住膝盖,用力抓了抓,自言自语似的:“明月集团的总裁?你是老板——但这样护短也不行啊,是不是?明明是服务员笨手笨脚,怎么能怪在别人的身上呢。”
女人的声音也虚弱发颤:“是我绊的你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燕芝攥着拳头:“就是你。”
明杨抬眼:“要是我说的话不可信,还有监控。”
女人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仿佛自己做的丑事已经公之于众,发起抖来。
谢令程说:“如果我调出监控,把证据交给警局,那就是刑事案件了,你将有可能以故意伤害罪被刑拘。”
女人脸色愈加惨白,放下纸巾,哆哆嗦嗦的背上背包:“亲爱的,我不想吃了,我们走吧。”
男人皱着眉:“走,一群神经病,这家店以后再不来了。”
“不可以。”燕芝拦住女人的去路,看向谢令程:“你说的是真的吗,警察先生?”
“当然。”谢令程点头,沉声道:“走司法程序解决问题是每个公民的权力。”
燕芝盯着女人:“那么请您按照司法程序办事吧。”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我不接受道歉,如果什么事道个歉就能解决,还要警察做什么。”
女人眼泪汪汪的辩解:“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想往那边走,刚伸出脚,她就走了过来,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怎么能说我是故意。”
谢令程:“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把证据交给物证科,他们能鉴定出你是故意的还是习惯走路把步子迈的很大。”
男人干巴巴的扯了个笑脸:“那个,我刚接到电话,公司里有事,就先走了哈。”
女人用力拽着男人的手臂,难以置信:“亲爱的,你不能抛下我,我不能坐牢,那样我就完了。”
“谁是你亲爱的,咱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男人抽出手,面带愠怒:“你说你怎么回事?人家惹你了吗?你伸脚绊她做什么?这事跟我没有关系,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
男人从钱包拿出所有的钱币扔给女人:“剩下的自己解决,还有,你被开除了。”迈开大步离去。
女人追了几步就滑倒了,坐在地上大哭不止:“你怎么能丢下我,我是因为爱你啊,你怎么能这样无情……”
弱者总是能激起围观群众的同情心,哪怕他们知道是她有错在先,可她哭泣的模样,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绝望,天平瞬间倒向弱者那方。
“好可怜啊,被抛弃了呢。”
“是啊,工作也没了。”
“不会真的要人坐牢吧?”
“多大点事啊,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就要人坐牢,也太心狠了。”
“说不定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呢。”
女人听了围观群众的话,声音哭的更大了,一抽一顿的,似乎有晕过去的架势。
明杨对邵经理附耳说了几句,对方点头离开。
明杨站起来扬声道:“非常抱歉,出了一点小意外影响了各位的用餐,我们将尽快处理好。为表示歉意,厨房给每位客人准备了一份甜品——桃夭。稍后就送到各位的餐桌上。”又俏皮的一笑:“只有在座位上的才有哦,否则我们服务员会以为您已经买单离开了呢。”
桃夭是醉乡思的招牌甜品,一经推出倍受欢迎,不仅味道好,名字美,摆盘更是具有古典风韵,一听要坐在座位上才算数,美味的甜品胜过了无聊的八卦,人群顿时散开。
女人没了帮腔,感觉孤立无助,怯生生的说:“对不起,你要我赔偿多少都行,不要报警好吗,我只是一时糊涂,你也没有受什么伤,那个水壶我赔,你的医药费我也赔,请你放过我。”
谢令程说:“很多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他已经结婚了,虽然把戒指取了,但痕迹还在。”
“那个混蛋。”女人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亏我还为了他做出那样的蠢事。小姐,真是对不起。”
女人满脸真诚,把钱递过去,燕芝没有接。
女人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焦虑不安的等着结果。
“行了,你走吧。”
“真的吗?”女人怔怔的看着谢令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燕芝,迟钝的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道谢,小跑着离开,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你还真是会怜香惜玉。”
谢令程没料想燕芝出言嘲讽,愣了:“这不是你所想的吗?”
“你是警察不是蛔虫,不要随意猜测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让她承担该承担的责任。”燕芝真是非常生气,气极了,说话也快了许多。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为什么故意绊倒我?她以为我会喜欢那个男人,我品味有那么低吗?”
“你品味当然不低,王轩朗那样的都看不上。”
燕芝脸色蓦地雪白,倒退,用愤怒堆砌起来的勇敢被他一句话击的溃不成军。
谢令程缓缓起身,把椅子推进去:“量刑需要伤残鉴定,你觉得自己是几级?我刚才只是用法律的手段让她意识到这件事的厉害,而不是真的要制裁。”
“不管结果如何,该有的过程一定要有,而你……”燕芝冷笑:“自以为是的骗子。”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