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陈阿娇站在街边见一大队迎亲队伍从远处缓缓而来,那队伍最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侍从,他们身着黑红锦缎服饰,神色肃穆而庄严。马匹也披挂着华丽的彩饰,马鬃随风飘动,宛如流动的彩云…
鸣罗开道,罗声悠扬回荡在长街之上,仿佛将整个黄昏都染上了喜庆之色,花轿居于队伍中间,那花轿制作精美至极,以黑红为主色,轿身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镶金嵌玉,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
周围簇拥着丫鬟婆子,个个衣着鲜亮得体,两侧还有仕女不断挥洒花瓣,婚床开路,抬着各种聘礼的仆人,一箱箱、一盒盒的珍宝古玩,绫罗绸缎堆积如山,棺材压阵…
韩嫣立于陈阿娇身旁,凝视着那花轿上的新娘,红纱蒙面,宝钿华胜,端庄大气之态尽显…
他嘴角微扬,弧度沉稳,须臾之间,陈阿娇那倾城的面容取代了轿上新娘,其眼下那颗红痣妩媚撩人,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恰似那画中仙子,美艳无双…
他心跳骤然加快,深邃的眼眸沉甸甸的盯着她,一时间神色难辨…
一群孩童兴高采烈地簇拥上前去捡拾散落的糖果铜钱,陈阿娇被身后的小孩一撞,卷入人群之中,韩嫣猝不及防,欲伸手拉住她时,她已杳无踪迹…
韩嫣心中猛地一颤,淡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恐,他迅速拨开人群,焦急地四处张望,寻觅陈阿娇的身影,就连呼喊陈阿娇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慌乱…
他曾弄丢过娇娇一回…于长安东市…彼时娇娇已定亲,太子妃位已定,危险亦随之增多…
他难耐她撒娇耍赖非要出去玩耍,遂偷偷带她翻墙出了门…
他不过是多瞧了会儿猴戏杂耍,她便遭人劫持,幸而阙殇一直在暗中护她周全…
只是那时阙殇年纪尚小,又如何敌得过众多死士,那次阙殇受伤极重,险些丧命,陛下龙颜震怒,阿爷携他在未央宫长跪了一日一夜,直至馆陶公主前来令阿爷回府,此事方休…
天色渐黑,他茫然若失,仿佛失了灵魂一般…她若是有任何闪失…他的下颚线变得紧绷,紧握的双拳骨节泛白,无一不彰显他的担忧和恐惧…
陈阿娇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宛如一朵盛开的娇花,轻声唤了句“阿嫣…”
他立在原地,眼底惨红一片,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着陈阿娇手中捧着的糖果铜钱,她身后是残阳余晖,衬得她倾倒众生…
他深吸了口气,向她迈了两步,又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内心挣扎,才终于走近她,声音暗哑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走吧…”
“嗯…”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朝他嘴里塞了颗喜糖,自己也俏皮地斜着脑袋吃了一颗…
这糖甜得如同蜜罐打翻,那丝丝缕缕的甜意瞬间在她口中绽放,蔓延至她全身每一处角落,令她舒服得半眯着双眼,像只心满意足的猫…
韩嫣只觉这糖味甘甜,顺着舌尖流淌进心间,可心中却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阿嫣,这糖真甜…今日我很开心…”陈阿娇亮晶晶地望向他,韩嫣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一动,那股甜蜜渐渐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丝苦涩在口中蔓延,他暗暗握紧拳头,似乎要将这苦涩也一并握碎…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客栈,身影在道路上拉出长长的黑影。陈阿娇脚步欢快的踩着韩嫣的影子,并未留意他突然在前方止住了步伐。她毫无防备地撞向他宽阔的后背,捂着被撞疼的脸颊,低声惊呼:“韩嫣!你干什么?!”
他转身,低头俯视着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缓声说道:“夜间风大,切记紧闭门窗。我就在隔壁,若有事,记得唤我…”
“你就为了说这些?!姑奶奶要教训你!”她追着他进入客栈,忽觉小腹一阵隐痛,一股热流自腹中涌出。她面露窘色,身形僵住,神色略显尴尬,出来这么久,她竟忘却了月事这等事!
“怎么了?”韩嫣见她停住,便又折返回来,疑惑地看着她。她眉头微皱,稍作迟疑,朝韩嫣摇了摇头,抬头笑着对他说道:“韩嫣,我想沐浴…你替我寻店家取些热水吧…”
待她沐浴完,韩嫣进她房间的时候,她娇小的身体正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凑近想看看她究竟怎么了,却被她呵斥住,“韩嫣,谁准你进来的!你出去!”
韩嫣哪肯就此离开,似是明白了几分,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声问道:“娇娇,你月事带…”
陈阿娇只觉血气一股脑儿全涌上了脸,她朝韩嫣丢了个枕头,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滚出去!”
他匆匆忙忙离开,许久后又回来,他整个人如同一只熟透的虾,偏过头去朝她手里塞了东西,向来沉稳的脸上闪过几丝无措的恼羞…
陈阿娇羞红了脸,犹豫片刻后还是收下了,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东西…
灵儿没陪同她出来,以前这些事都是灵儿在伺候的…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懊恼极了,将自己收拾妥帖后,依旧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韩嫣不知何时坐在她床边,又朝她怀里塞了个酒囊,那温热之感从传来,疼痛似是减轻了些许。
她抬眼看向韩嫣,眼神中有感激也有羞涩,但语气又带着些责备,“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韩嫣难得被她噎住,阿治说的没错,她果真就是个没良心的…
她又催促他离开,但他神色柔和,声线干净温柔,“你好好休息,待你安睡后,我便走…”
陈阿娇实在没力气同他争辩,窝在被褥里瞪着他,意识渐渐模糊,还不忘在心中将韩嫣骂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