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知道这老人有所隐瞒,但他毕竟是个人,处理方式不会像尹晓那么激进。
他抢过尹晓手里的烟,又给老人点上,塞回他手中。可老人看着尹晓,是一点都不敢再吸了。
“你们老打听这些做什么!”他开始赶人,“赶紧走吧。”
尹晓听故事一定要听完,说一半比杀了她还难受。她的倔劲儿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老人,淡漠地说:“我现在去找找那个疯子,找到了我就告诉她你说她坏话,也许她听完,晚上就会吊死你家门口。”
“可不敢胡说八道啊!”老人“蹭”一下站起来,“你这个女娃娃做事别太冲动。等见过她,你就知道厉害了。”
女娃娃……
尹晓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还有点怀念。
“我先去找她见识见识,一会儿回来找你。”她说着,迈步往前走。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老人拦住她,“我说完你就和你哥离开,千万别去知道吗?”
尹晓嫌弃地看了一眼江易,江易也是一脸厌弃。
两人纷纷在心里表示:和他\/她做亲戚真是羞了先人了。
事情果如尹晓想的那样。村支书并不是被堵在门口不敢出门那么简单。他家的小孙子不见了,可以说是在家里凭空消失。
只是中午放学回房间睡午觉的功夫,就再也找不着了。
全家人都看见他走进卧室,没见他出来,更没看到别人进去。期间奶奶还进卧室拿了件东西,那时还见到他在床上睡觉。可到点叫他起床的时候,人就失踪了。
村里人全体出动,把村子翻了个遍,隔壁村都找了,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那段时间,村里丢小孩的人家很多。报警后,警察非常重视,挨家挨户地走访询问。
他们也去了疯女人那里,可还没进屋就被她拿扫帚打了出来。当中一个脾气暴躁的警察愤怒不已,把她按在地上,用手铐铐住她。那女人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尖叫,问什么也不回答。
警察把她带回警局调查。可两天后,她竟然又回来了。而那个和她发生冲突的民警在做第二次走访调查时,突发心脏病死亡。死前,他惊恐地指着女人家的方向。
自此,村里人都说她会邪术,得罪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后来只要她出门,大家都躲着走。她一年四季都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裙子,冷了就披着一条麻袋,走路东倒西歪,手里总拿着一把刀,看得人心惊胆战。
她有时会直接跑到别人家里抢东西,不过都是些不值钱小物件,大家也不想跟她起冲突,给了就给了。
曾有新搬来的村民不知情,追着她骂了几句,结果全都丧了命。他们也悄悄请过风水先生和道士来作法赶走她,不过他们的下场都不好。道士开坛作法,咒语念到一半竟然吐血身亡了。
从那之后,谁不敢再招惹她,也不敢动赶她走的心思。
老人说:“她那个房子以前老有怪声音,但大家都不敢去看。想想那女人很久没出来过,说不定跑别的地方去了。你们老上赶着作死去她家干什么。”
听完老人的叙述,江易确信吴欣桐被下咒一事和那女人脱不了干系。他非去她家不可,如果她是一个会邪术的人,也不能留她在这儿不管。
老人见他们如此固执,于是说了到她家的路线。
江易向他道谢离去。
他边走边警告尹晓:“如果她还在,你让我先问完再动手。不准把她右胳膊卸下来,不准拿铁链把她挂在天花板上,更不准把人家脑袋拧下来!”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我说的每件事都是你做过的!”
“你把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活着不累吗?”
“……”
他们没走多远,对话被老人听得一清二楚。他收起凳子,一刻也不停留地回家了。这太阳晒得他浑身发冷。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到了老人说的那条通往女人家的小路。
这条小道没人打理,周围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到路面了。如果没在这里住过,可能不会认为这里有条小路。
站在下面向上看,根本看不见小屋的所在。山坡完全将那间房挡得严严实实。江易边走边想:如果在战争时期,这里也许可以作为一个伏击点。
两人沿着道路向上,拐下去后,终于见到了小屋。
屋外垃圾遍地,找不到干净的下脚地。
屋子一共有两间。西边是独立的小厨房,墙外堆满了玉米杆和裂成几块的蜂窝煤。厨房没有门,用的还是土灶。灶台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汤汤水水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都已经腐烂发臭,味道极其难闻。
朝南是堂屋和卧室连在一起的大屋。此时大屋的铁门大开,屋内没有人也没有开灯,除了能看见靠近门口的一张小方桌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屋里的味道也不好闻。要不是亲眼所见,江易真不敢信十月底的山里还有苍蝇。
厨房和正屋的拐角处有一块铁皮,从铁皮缝隙中能看到后面干了的排泄物。
江易看得眉头紧皱,不得已还戴上了口罩。他十分佩服吴欣桐那几个小孩在这种环境下还有勇气冲进来救小狗。
他吐出一口气,拿出罗盘,在四周走了几步。罗盘的指针没有明显波动,表示这里没有阴气。可这不代表他可以高枕无忧,宣布没事了。
那女人会下咒,还会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延长寿命,绝对不是普通人。他不得不提防些。而且之前在商场下层中招的事情让他明白,没有阴气并不意味着安全。他愈发觉得尹晓之前所说的离乾教未必是她瞎编的。
“你看出什么了吗?”江易问她。
“看出来了。这人挺不讲卫生的。”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这里有没有什么陷阱,像上回在商城下面遇到的那种。”
“哦,你说那个……”尹晓叹了口气,“上的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了,终于见到鬼了。”
“你……”
“你说的不错。以后只能去你家看电视了。”
江易:我还没说话呢。
尹晓迈步进门,江易紧随她而来。
屋内昏暗,江易不得不打开手机照亮。令他惊讶的是,屋子没有电线,也没有那些电器,连点灯都没有。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人不用电生活。
四周墙壁上积满了黑灰和蜘蛛网,东边有一道门帘,隔开了卧室和堂屋。他拉开帘子,站在外面向里面看去。卧室更加脏乱恶心,一张木头床上随意铺着几条烂被子,被罩都发黑了。床单上覆盖着一层又黑又黏的东西,很像沥青,但气味又很腥臭。
床脚摆着一个柜子,透过柜子的玻璃门能看见里面也堆放着很多塑料袋。袋子里又是一些汤水。
卧室内没有人。
他被放下帘子,继续查看堂屋。
堂屋的小方桌上还残留着四条绳子,想来是用来固定小狗的,桌面上还有一些图案,但辨认不出是什么。正对大门的墙边还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很高,两边摆放着烛台,中间还有一个香炉,墙上贴着一张巨幅财神像,左上的供品是包裹着恶臭汤水的塑料袋。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江易从地上捡起一根筷子,挑开塑料袋的一角。里面的虫子被这种举动惊扰到,一瞬间全涌了出来。
“内脏。”尹晓回答。
“用动物内脏拜财神?她以为在祭祀吗?”江易扔掉筷子,移开目光。
“谁给你说那是动物内脏了。”那股腐烂的味道,尹晓很熟悉。她望着财神像,冷笑道:“拜财神?教义你是白背了。”
江易还没想清楚她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她疯狂释放体内阴气。一时间,屋内狂风大作,尘土飞扬。他眯着眼睛,退到房门边。
彼时那张印有财神像的纸被风吹掉,尹晓收了力。良久,尘埃落定。江易站在原地震惊不已。
财神像的后面又是一张神像。而那神像他见过,在商城底部的青石板上,在邪阵的幻境中。
那个神仍旧盘腿而坐,两只手放在膝上,身后五只手托举着不同的东西,其中一样是吴欣桐的徽章,上面扎满了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