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兮告诉绛聿骁决定巳时出发后,两人便又腻在了一起。
不过,裴灼兮不那么认为。
她只觉得绛聿骁太黏人。
绛聿骁把玩着裴灼兮的手指,双指一点一点的揉捏着她的指节,带着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而后绛聿骁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掌心处强烈的传来心跳声,裴灼兮勾指挠了挠绛聿骁。
胸口传来的痒意令绛聿骁耳根发红,为了不让裴灼兮发现,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假意让她捧着脸,实则用以掩饰耳上羞红。
裴灼兮察觉他的动作有些反常,瞬间发现了异样。
只是她还不想戳破,她想玩玩。
旁人面前向来高冷不近人情的君林冷面战神,在她面前纯情的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男孩。
这极致的反差感令裴灼兮内心有些许的兴奋。
俩人对视间,裴灼兮在绛聿骁脸上像弹钢琴般抬起指尖,一指一点,引得绛聿骁越发红晕。
裴灼兮饶有兴致的靠近他,却在他会错意闭眼之际,抽回了手,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得知自己被耍了,绛聿骁只是微愣,而后盯着裴灼兮看了几秒后,当即撒腿就跑。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先歇着,巳时前我会回来。”
裴灼兮走到门口目送绛聿骁离开,面上挂着的笑颜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心念一动,裴灼兮进到抚抚里,将近日某人差送过来的信打开。
信中只写下了两句话。
“享尽荣华,一朝归渊。”
“渊下无还,闻曲了情。”
享尽荣华,最终跌入深渊?
裴灼兮心想,看来原主这个哥哥的本事也不是盖的。
看罢,她来到桌前,打开笔记本,随意翻了几页便铺平开始谱曲。
桌下一抽就是可移动式钢琴,操作好一些事项后,裴灼兮便沉浸在音乐世界中横冲直撞了。
过往云烟一幕幕具现,诡谲之事层出不穷,这倒是给了裴灼兮不少的灵感。
她原本想写一首关于自由的,曲调旋律都没有任何问题,但细听一遍下来,曲调忽然的就偏移了主题,渐渐离自由越来越远。
不得已只能重来,耐心快耗光前,裴灼兮便谱好了曲子的旋律。
粗略的听下来,曲子没有一丝自由的感觉,反而如置身末世般,恐惧与不安袭上心头,好似曲终人逝。
这首曲子似乎将她死前的那一刻记忆拓印下来,血淋淋的呈现在她面前。
毫无生意,唯有无尽的黑暗在吞噬自身。
裴灼兮将曲子谱好后,开始尝试弹奏。
脑海中的旋律回荡在空间里,末世之感更加浓厚,令裴灼兮不由得会去想,她真的不是在末世之中吗?
仔细听着,她感觉,末世之下,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这片形如废墟的世界。
不安感、孤独感、颓废感疯狂朝她袭来,令她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喘不过气。
这种陌生的情感,总会强迫性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只是她临死之际的一个念想。
人死了,又怎么可能会穿越?
如果能穿越,那世界该乱套了。
人不再惧怕死亡,死亡率将会前所未有的增长数十倍。
这样下去,新人不来,旧人俱去,世界将会重新变成由自然主宰的原始森林。
人都想要带着记忆重来一次,这意味着只要有一个人开头,便不会仅有一个人终止。
如此下去,现实世界还会有人类吗?
她很现实,导致陌生的情感便要将她的现实牢牢禁锢。
这也让她一度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坠楼而面目全非的自己是真的。
一曲毕,歌词闪烁在脑海里。
填词后再次弹奏,似乎末世之中多了一丝希望之感,有人试图闯入末世将她拯救。
曲终,她久久未抽离,沉浸在歌曲的世界中。
良久,灵感如喷泉般涌出。
她接连创作了好几首。
只是题材大多相似,全在围绕着末世一词展开。
可当她作完后发现,每一首曲子明明毫无关联,但当她一起弹奏时,下一首歌便会成为上一首歌的续曲。
恐惧、不安、孤独、无力、放弃、颓废、救赎……
这些字眼一个接一个在她脑海中盘旋交错,令她久久未起波澜的心汹涌澎湃,极难平息。
曲子成型出世,裴灼兮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装置的星空顶发起呆。
片刻,她叹了口气,起身将写好的曲子撕下,将其放在袖兜里。
她将笔记本合上,抬眸望向四周。
桌角边,赤云鹰变得如蜂鸟般大小,安稳的在鸟笼子窝里睡得正香,裴灼兮用手指点着它的脑袋,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几下。
片刻,她移开目光,来到实验室内。
这熟悉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穿越,但她知道,从这个空间出去,就会证明她真的穿越了……
过往一切止步于二十九岁,异世十五,才觉二世新生。
她突然就笑了,想她刚穿越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今经历了一番事后,竟做不到那时的无牵无挂了。
曾经的孑然一身,到如今成立帝来阁,得见斯醒与琳轩,她再回不到从前……
在空间里待了一会儿后,裴灼兮收起emo情绪,离开了空间。
外界的她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她平复心情,将放在袖兜里的曲子拿出,走到书案前坐下,研墨书写,抄录了一份下来。
等待墨水干透后,将其塞进信封里。
原稿则被她伸到烛台前,燃烧殆尽。
而后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大厅,将信搁在桌上后便走到府门口。
朝人群看去时,吹了一段口哨。
不多时,一个戴着丑丑面具的小男孩跑到她面前,裴灼兮将他领进府中。
大厅处,裴灼兮背对着他站着。
小男孩朝他行了一礼:“阁主!”
裴灼兮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将其送至边境,到时会有一其姓之人携着一柄长箫与你接应,务必送到他手上。”
小男孩摘下面具,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放心吧阁主!属下行走江湖十几年了,论速度我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转身背对他本是不想一面对他就想笑,但他说的话总能让她忍不住笑出来。
她这人经历太多,本是爱笑的性子,却生生隐藏起自己,而只有自己足够冷漠,那些人才会觉得自己不好欺负。
时间久了,她的笑始终不达眼底,也唯有面对毫无威胁力的小孩子,她才能像个普通女生般,放肆笑着。
裴灼兮止住笑意,转身摸上他的脑袋,使了点力揉着:“小屁孩一个,说什么行走江湖十几年呢?你才几岁啊?小漆七?”
这小孩哪都好,就是满嘴跑火车。
漆七撅着嘴,嘴上虽然说让她别摸他的头,可他愣是没挣扎。
“好了,快去快回吧。”裴灼兮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漆七应了声,走到桌前将桌上的两封信塞进衣服领口里,而后拍拍按实。
裴灼兮朝他招了招手,他乖乖回到她面前站着。
裴灼兮蹲下来,抓着他的肩,语重心长:“漆七,其实姐姐更希望你能安稳些。”
原本活泼的漆七顿时安静下来,低头抿唇不语。
漆七五岁丧亲,小家少爷至此沦为街角乞儿,若非他会走路之时,他爹便让他开始学习功夫,恐怕他已然熬不过一年半载。
裴灼兮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以盗为生的脏小子,小小一个,身形极快的穿梭在人群中,就这般顺走了她挂在腰封上的玉佩。
玉佩对她没有任何含义,这本就是个装饰,有钱就能买到,裴灼兮自然不在意被人偷了去,但她还是追了上去。
那段时间,她苦恼人才稀少,正巧想上街碰碰运气会不会遇上一两个。
从东市走到西市,又从西市走到南市,竟无一人能入她眼。
北市是城门街口,那里虽人来人往,但裴灼兮知道那里没有可用之才。
城门口遍布她的暗线,来了什么人,又去了谁,她一天要听不下十遍。
回来的路上,裴灼兮抬头望着天空往前走,突然便觉得别在腰封上的玉佩不晃到腿上了,于是低头一看……空空如也?
视线里,一个小屁孩抱着个什么东西在人群中狂奔,被撞之人一半以上皆是骂骂咧咧。
裴灼兮看见了露出来的玉佩流苏。
起初她只是瞧着,并未追上去。
她在观察,观察这小孩的资质。
一番下来,她有想招他入阁的心思。
便在他快要不见之时,裴灼兮跃至屋顶,顺着漆七的方向奔去。
一处死胡同里,漆七将自己挤在墙角,小心翼翼的拿起玉佩细看,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心知此物若是当了,必能解决他近一年的温饱。
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漆七吓得将玉佩塞进领口,将自己贴进墙角,恨不得与墙壁融为一体。
脚步声由远变近,声音也跟着传入他的耳中:“若你答应我一事,我便不追究你偷我玉佩,反而还会将玉佩赠与你。”
漆七紧张得一动不动,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他不相信此人的话,毕竟他见过太多口是心非还心狠手辣之人。
裴灼兮走近他,自报家门:“我叫裴灼兮,你叫什么?”
漆七身影一愣,慢慢转过身来,防备的盯着裴灼兮不语。
裴灼兮上手掐了掐漆七那被尘土遮掩却难掩圆润的脸颊:“你这小孩吃得还挺好啊,脸上胖乎乎的。”
漆七有些害羞,却用力甩开她的手,故作冷静:“你便是那被浸猪笼的裴府嫡女?”
裴灼兮抱臂看着他,耸了耸肩:“问人话前,你是不是该介绍一下自己?”
漆七沉默片刻道:“漆七。”
裴灼兮略微点头:“七七?这是你小名吗?你大名叫什么?”
“……漆黑的漆,七月的七。”
漆七没有反驳,毕竟裴灼兮也没说错,他小名的确叫七七,而大名叫漆七,是挺容易混淆的。
闻言,裴灼兮有些惊奇,默默念着,算是记住了。
“好吧漆七,刚刚我说的话还有效,你要不要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