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承诺,裴灼兮心放下了。
浮丘无命很强大,她知道,那是无人可与之比肩的强大。
即使她没遇到他,但在知道他的存在后,她也会试着寻找。
拥有一位强者在身一侧,是她幸运。
至少他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
两人持续闲聊着,但两人都是话不多的类型,以至于聊着聊着常常会有冷场的情况。
但两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尴尬,硬是时不时的就能转换话题。
尬聊了大概有两刻钟后,门被敲响了。
裴灼兮让人进来。
来人是斯醒,他面色有些苍白,面对两人时似乎都没什么精神。
他有气无力的向裴灼兮报告:“兮,皇宫又来人了,不过这次,皇帝随其到访。”
裴灼兮听到前半句却不意外,但她并未想过皇帝居然会亲自前来。
帝来阁起势造得非常之浩大,是因欲引能人居士自愿入阁为果的目的,也正因此,快速了吸引了皇宫的注意。
皇宫面对这个突然崛起的未知势力自然是要关注一二的。
起初皇帝并未放在心上,江湖之大,帮派的崛起与衰败,每天都会上演,他还不至于忌惮,以为是高开低走。
可在得知阁中不乏能人异士,随着时间推移,声势更加浩大之时,皇帝忌惮了。
起初皇帝就派过人来,但裴灼兮总是以势小不配见君为由拒绝了见客。
来人搬出皇帝,她依旧无动于衷,于是见面子挂不住,只能被迫离开。
今日,是他们来的第二次,而这一次,皇帝居然亲自出马了。
虽说皇帝是她名义上的公公,但她又不是做乖乖儿媳妇的料。
与她有关系又如何?
不能给帝来阁带来利益,甭管你什么人,说不见就不见。
不过人家都亲自前来了,她总不能不去,毕竟是一位轻易主宰生死的皇帝呢。
虽然她一点也不怕得罪皇帝而被围剿,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办事,她多多少少会收敛一点,给人家一个薄面。
如此想着,裴灼兮起身戴上了面具,清了清嗓变换了一种声调。
她扭过头看向浮丘无命。
浮丘无命知她,于是摇了摇头:“我便在此等你……人间皇帝,与龙气伴身,我若去了,这一缕缕龙气便在人间真的没了,会扰乱命理,遭得灭国。”
浮丘无命说得玄玄乎乎的,裴灼兮听不明白,但也知道了他不想去,于是她跟斯醒两人一同离开了房间,前往会客厅。
看着关上的门,浮丘无命掐诀召唤了一只异兽,名为仙昧。
仙昧是一只形似人之眼睛的异兽,它的眸色为蓝,眼球中心有着六根羽毛。
它的每一根皆是一个世界,而羽毛中的世界又皆隐藏着同一个永不可知的禁忌。
无人知晓禁忌,却知晓,若行为触之禁忌,禁忌便会现身。
但只有当事人可知,而当事人若破不了禁忌,便是魂飞魄散。
如此,仙者传言,一入羽世界,生死不论,若触禁忌,万劫不复。
仙昧代表自我审判,而浮丘无命召唤出仙昧,其意是想再次进入悔之世界。
他想再看她一眼……准确来说,他想再看数万年前的裴灼兮一眼,再看她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再次经历这段让他无法忘却的曾经。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远远比不上她,哪怕自己修为通天亦不能。
他进过无数次爱之世界,看遍无数次她追随自己爱而不得的一生。
可惜的是,自己已然没有感情,爱上她这一可能性为零,无论再怎么样,她终是恩人,仅此而已。
他也进过无数次恨之世界,亦看遍无数次她因为自己不爱她而对自己生恨的每一瞬间。
她在质问,他在无视,生生纠缠乱了千年。
他亦进过嗔之世界、痴之世界、憾之世界和悔之世界……
每一个世界都布满了她爱他的证据。
他拥有无上神力,却不能改变过去。
假若他浮丘无命真的逆转时间改变了过去,那么他所拯救的对象,将顷刻化为乌有。
肉身或是灵魂,也就意味着世上将不再存在这个人。
所以啊,他逆转不了时间,在正常流逝的岁月里,他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思念她。
浮丘无命召唤仙昧后,仙昧瞳孔中心的第二根羽毛落在他的眉心。
于是下一秒,浮丘无命消失在房间里。
他去忏悔了……
……
裴灼兮跟斯醒二人来到会客厅门口时,她刚想打开门,门内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这阁主可真是架子大!”
斯醒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绛聿骁?”
裴灼兮无奈耸了耸肩,推开了房门就对绛聿骁怼了一句。
斯醒没进去,而是忙阁中自己负责的事去了,毕竟里头有位可是认识他的,万一因此猜测到裴灼兮的身份,那面具就变得多此一举了。
“阁中事务繁忙,零王殿下还不允民女耽搁片刻吗?都说君臣之谊,乃之体谅,零王殿下莫非如此小气?”
绛聿骁脸黑,不发一言。
见势,皇帝绛穹霖赶忙转换话题,上下打量着来人:“你便是帝来阁的阁主?为何要戴着面具不肯示人?”
裴灼兮如普通百姓般,见到皇帝便向之行礼,虽然她本心不愿。
可生在古代,若不如此,会被人起疑,当被人冠上异端之词清除了吧?
绛聿骁这种得知她的身份还能不揭穿的,世间又能得几个?
人人自私,便只会看重利益,事件牵扯利益,口头郑重的发誓便成了玩笑的发四。
绛穹霖令她平身,裴灼兮很是迅速。
她自觉的坐在他们对面,翘着二郎腿为绛穹霖、绛聿骁二人各斟了一杯茶。
该给的礼,她一分不少,但也别想多出一毫。
“陛下不是唤民女的属下唤来阁主吗?民女若非阁主,便不会在此了。戴面具自然是民女容貌丑陋,这纯属个人喜好罢了,并非不尊陛下,望陛下谅解。”
她自称一口一个民女,可语气是那般的桀骜不驯,似是从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
绛穹霖强迫自己忽视那抹傲慢,笑着看她:“不知阁主这帝来阁起名可是有何含义?竟大胆到以帝字命名?”
裴灼兮轻笑一声:“帝来阁?顾名思义嘛,强者来临咯……不过民女总不能起名叫强来阁吧?这多不好听啊,陛下不觉得像土匪窝的名吗?可这如何能证明民女大胆了?仅是凭这一帝字吗?堂堂皇帝总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绛穹霖眉眼微挑,伸手拿过茶杯就抿了一口掩饰尴尬,随后放下。
这是他第一次无言以对。
并非毫无言语可辩,只是于他而言,他不屑如此作为罢了。
无奈之下,他回归正题:“朕来此,是有一事想让阁主同意。”
“不知陛下所想的是何事?”
绛穹霖没说话,绛聿骁却替他回答了:“陛下的意思是,帝来阁并入皇城司,为皇城司外部司。”
裴灼兮嗤笑:“民女这帝来阁从不喜被人管束。”
这明摆的拒绝让二人脸色难看,但毕竟是有求人家,到底没摆什么皇族架子。
绛穹霖问:“阁主为何不愿?”
“帝来阁秉持中立理念,不入朝堂,不归江湖。”
轮到绛聿骁开口:“呵……好一个不入朝堂,不归江湖,阁主可知有这么一句话,说的是……独秀于林,风必摧之。”
裴灼兮冷着脸却在下一秒露笑:“帝来阁不纳罪恶,不谅欺叛,不误子弟,不扰良善,这四不允便不会引火烧身,何物来此摧之?夸大点,帝来阁才是风。”
她挑衅般的看向二人,仿佛在说,若是将她惹急,管你什么身份,她都会化为风,将他们这些独秀林一一灭杀。
二人一脸茫然,眼前女子是不知她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吗?
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可都是能分分钟治她死罪的身份啊!
到底是有着多大的底气才这般不惧皇威?
“那与我君林军相比,帝来阁成员能干掉几许?不说皇军,各门各派之成员数不胜数,你如此嚣张,不怕势大压身,落得个不得好死?”
裴灼兮微微抿了下嘴,摇头否认:“我建立的帝来阁,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可比的,虽然现阶段还没有围攻大门大派的能力,但我敢说,我阁成员,以一敌百的能力还是有的,再给他们点时间,我若要大派宗主,亦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没有以一敌百的实力,他们还入不了帝来阁呢,而其中也不乏出现大门大派因太过优异而挡了谁家亲戚的路为由而叛出的弟子。
除了那些钻空子进来的废物,比如匀克西这般宵小之辈外,帝来阁配得上一个帝字。
绛穹霖默默看着她的眼睛良久,随后又是一问:“若对上的是君林军呢?你有几成把握成功?”
裴灼兮轻笑:“若要歼灭,十成;若要活捉,六成。”
“一国军士在你眼中竟这般羸弱?阁主是否有些托大了?”绛聿骁作为将士们的长官,实在忍不住狂怒的气焰。
“不瞒二位,若我国军士人手一本功法,我帝来阁确实实为托大,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将士们主杀伐之道,擅长摆阵杀敌,可面对能人异士的功法,这种杀伐之道不过是鸡蛋碰石头,一击必碎。”
裴灼兮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不知二位可有听过修真者?”
两人应声。
裴灼兮说道:“换个比喻,若我国军士还是这般模样,那便是凡人,而我帝来阁人手一部功法,便是修真者。敢问一句,修真者与凡人之间的战斗,胜率会有几成?”
二人沉默不语。
裴灼兮替他们说道:“不足三成。”
“那要怎么提高胜率?”绛聿骁问。
“凡人若要强大,功法不可或缺。”
办法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可是。现如今的功法已是寥寥无几,可以给将士们用的,亦少之又少。
他们何尝想不到呢?
裴灼兮知道他们的难处,遂自荐了一番:“我帝来阁说到底是接收任务而活的,陛下若有需求,不妨下个委托,保证让你心满意足,不满意也可全部退款哦。”
“什么委托都可以?”绛穹霖不是很相信。
“什么委托都可以。”裴灼兮语气不带一丝犹豫。
“想要功法也可以?”绛聿骁问。
裴灼兮微微点头回应:“我敢起名帝来,自然是要配得上一个帝字的,如果有想法,稍后离开之时,可于掌柜处办理委托事项。”
二人沉住气,却依旧想挣扎一下。
绛穹霖:“阁主一身好胆,何不如报效朝廷?”
绛聿骁:“生在君林,何不如以国为重?”
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伟大,都这么有抱负,似她这般人,国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家。
在家就好,她不出门,也不想远游。
“似帝来阁中立般,民女亦在中立之内,陛下与零王殿下不必多劝,若坏了规矩,帝来阁的成立便失去了独秀于林的意义。”
帝来阁并入皇城司明显是不可能实现了,二人只得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