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瞧着太后的神情,甚至已经做好了太后会强烈反对的准备,然而太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过了片刻,太后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试图用这口茶压下心中的惊讶。
放下茶盏后,她的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再次开口问道:“既如此,那你可曾想过日后给她什么位分?”
乾隆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有些愣住了,说实话,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从未认真考虑过。
在他心中,即便是贵妃之位,那也终究是妾室,而他想要的,是让云儿成为他的妻子,与他携手同行,生死相依。
只是如今皇后在位,这中间隔着的又岂是简单的名分问题,诸多复杂的情况和阻碍,都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慈宁宫内,烛火摇曳闪烁,光影在雕梁画栋间交错纵横,将太后与乾隆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太后静静地坐在凤榻之上,目光平和地落在乾隆身上,见他剑眉微蹙、陷入沉思,便也不出声打扰,以免惊扰了这一室的静谧。
她就这般静静地凝视着乾隆,耐心仿若这殿外深沉的夜色,无边无际。
良久,乾隆似是终于从纷繁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宠溺,缓声道:“云儿年纪尚轻,心性单纯得如同一张未曾着墨的宣纸,还未能全然知晓朕的心意。
朕想着,不妨等她再经些岁月的磨砺,待她情窦初开、明白这男女情意之时,再与她细论此事,眼下岁月悠悠,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太后闻得此言,心中恰似平静湖面被一颗巨石骤然击中,激起千层浪涛。
在她数十年的宫廷生涯里,见惯了帝王的恩宠无常与妃嫔的荣枯起落。
在她的认知中,皇帝若对哪个女子动了心,哪怕是赐予一个妃位,于这后宫而言,那也是莫大的殊荣与恩宠,足以让多少女子梦寐以求、费尽心思。
可如今皇帝对云云的位分之事绝口不提,这其中意味深长,不言而喻。
这分明意味着在皇帝的心底深处,为云云设想的未来远非一个普通妃嫔之位所能承载。
太后的目光在乾隆脸上游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云云那灵动娇俏的模样。
这些年来,云云在身边叽叽喳喳、笑语嫣然,宛如春日枝头欢唱的雀儿,为这沉闷压抑的宫廷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每当看到她,太后便觉得仿佛有一缕清风拂面,吹散了心头的阴霾。
念及此处,太后心中一软,好似冰雪在春日暖阳下渐渐消融。
罢了,皇帝既已有了主意,自己又何必做那棒打鸳鸯之人,无端惹人厌烦。
于是,她轻抿了一口茶,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而后将话题轻巧一转,仿若不经意般问道:“宫宴筹备得如何了?可都还顺遂?”
乾隆微微一怔,似是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神色恭敬而谦逊,欠身答道:“回皇额娘,一切皆依往年旧例,尚无大的差池,众人各司其职,不叫皇额娘费心。”
母子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了几句,这时,殿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和少女的笑语声。
只见晴儿和萧云手牵着手,似一对翩跹的蝶儿轻盈地步入殿内。
太后抬眸望去,目光瞬间被两人吸引,尤其是萧云,那身新制的衣裳宛如天际的云霞裁剪而成,轻柔地贴合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柔美的曲线。
那面料上绣着的繁花锦簇,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愈发衬得她面若桃花,明眸善睐,宛如仙子下凡,竟让乾隆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他的目光仿若被磁石吸引,紧紧地黏在萧云身上,一刻也不舍得移开,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已化作虚无,眼中唯有那一抹娇俏的身影。
太后眼中也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喜,由衷地赞叹道:“果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瞧这通身的气派和模样,往那儿亭亭玉立地一站,恰似月中嫦娥临世,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萧云却仿若未觉自己此刻的惊艳之态,她蹦蹦跳跳地来到乾隆面前,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鹿,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欢喜,脆生生地问道:“弘历,你看我穿着这新衣裳好不好看?”
言罢,还似一只灵动的陀螺般轻快地转了个圈,裙摆似彩云飘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乾隆猛地回过神来,全然不顾及周围侍奉宫女和太监们那略带惊愕的目光,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将萧云轻轻揽入怀中,仿佛揽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声呢喃道:“好看,朕的云儿天生丽质,这世间再华美的衣裳穿在你身上,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在朕眼中,你便是这天地间最美的景致,穿什么都好看,哪怕只是粗布麻衣,也难掩你的灵动与娇俏。”
太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
她从未见过乾隆如此失态,这般毫无保留地流露真情实意。
往昔的皇帝,总是被那冰冷沉重的帝王威严所包裹,即便是在自己这个生母面前,也多是谨守着礼仪,言语间虽有敬重,却难见几分温情。
可自从云云如一颗璀璨的星辰闯入他们的生活后,皇帝仿佛被春风拂过的冰河,渐渐解冻,有了温度,有了人气。
这般变化,起初让太后有些许不适,但如今细细想来,却又觉得这样的皇帝才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人,而非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冰冷帝王。
乾隆牵着萧云的手,转身面向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多谢皇额娘今日的赏赐,云儿欢喜,朕也欢喜。
时辰不早了,朕便先带云儿回寝宫休息,不打扰皇额娘安歇了。”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去吧,你要好生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