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女人,总是有更多话说。
徐骄也不知道她们聊什么,只听到李师师的笑声,笑的放肆而放荡,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她这么笑过了。
天将黄昏的时候,终于到了天临城。
徐骄觉得震撼,影视剧中的特效场面,想不到能真实的看见。
高高的城墙,城墙上的望楼就有五层之高。南北看不到尽头,西边是乌压压的连绵群山。
这个城也和修罗山的村子一样,永远没有黄昏。因为当太阳即将变成夕阳的时候,它就已经沉沦到山的那一边。
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没人知道。他问过三猫,问过小山,也问过老的该死的老梧。
好像没有一个人好奇。也是,当你永远困在原地,就不会想着远方。
城门都是守卫,城墙上也是一样。
徐骄毫不怀疑,任何人想在这里闹事,不出一分钟,就会被射成刺猬。相对于津门渡,这里更繁华。可就像一切繁华的地方一样,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
徐骄想起在外挣扎的那些年。城市的高楼大厦,深夜的霓虹灯光……
好像夜色中唯一的光明,是在告诉他:你,不属于这里。
就像此刻的感觉,这种繁华与雄伟,好像是在蔑视的向他发问:你,是谁?
进了城,马车停住。夭夭走下来,瞟了徐骄一眼,但只是一眼,却也和这座城一样的蔑视他。
李师师掀开车帘:“夭夭,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她们的身份,不应该是朋友。无论什么时候,身份的差异,注定了没有真正的友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夭夭沉吟片刻,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李师师很开心的笑。除了笑笑和师师,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
看着夭夭骑在马上走远,萧离靠了过去,轻声说:“有些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哪怕你再怎么喜欢她都不行,比如夭夭。”
李师师好奇的看着他:“她讨厌你,难道你也讨厌她?”
徐骄说:“我不用讨厌与否,去评价女人。因为倘若一个女人知道一个男人讨厌她,那是件相当危险的事。”
李师师一笑:“你最好也和她成为朋友。”
“为什么,就因为她长的美?”
“这还不够?”
“巧了,我也从不用美丑去评价女人。”
李师师抿着嘴:“因为她的舅舅是天临城的神医——薛宜生。”
薛宜生这个名字,不止天临城出名,整个三江源都知道。许多年前在帝都时,便有了名医的称号。在三江源,叫他一声神医,也不算过誉。他的医馆,开在天临城最偏僻的角落。
有名的人,哪怕你蹲在茅厕里拉屎,都有人挤进来参观。何况他是个大夫,是个能救命的大夫。而对于那些非富则贵的人,哪怕是着凉感冒,也怕的像是能要命一样。
所以偏僻归偏僻,向来不缺生意。
医馆的名字也特别——妙手堂。
妙手回春,本是对医者的最大赞美。但薛宜生不这样想,据他自己所说:他只能妙手,能否回春,要看患者自己,还有天意。
但今天的妙手堂早早就关了门,因为来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患者——夭夭。
夭夭把衣襟拉下来,露出整个肩膀,甚至能清晰看到她神秘的乳沟,当然还有徐骄白骨爪留下的伤口。
薛宜生伸出食指按在伤口上,立刻感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
“好狠毒的功法!”薛宜生惊道:“至阴至寒,破坏生机,伤口不能自愈。”
夭夭冷淡的说:“可看出是何功法,我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来。”
薛宜生沉吟道:“此功法虽然阴狠,但庞然大气,只有道门之术才会如此。不像出自武道院。”
“原来是道门,那就难怪了。”夭夭心里想的是:难怪那个什么寂寞老人闻所未闻,竟是道门余孽。
薛宜生又问:“伤你的人是谁?”
夭夭说:“或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三江王府。
羽千鸿早就在门口等着,当她看到徐骄时,略有些奇怪,但也不好问什么。只是说:“聪明些,不要乱讲话。”
徐骄问:“什么意思?”
“师师的事,外面怎样传的,便是怎样的事实。”
徐骄明白了:“人已送到,告辞!”
李师师急忙喊:“别走!”
徐骄说:“不走,但总不能站在王府门口吧……”
羽千鸿说:“你们也进来,王爷要见你们。”
进了王府,徐骄和三猫,小山才终于明白,什么叫人上之人。
外间的庭院,岗哨护卫,一派肃杀,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抗心。到了后厅,却又廊道相连,假山池塘,绿树红花。
徐骄见到一个中年人。好像是个屠夫,因为他面前支着一口冒着热气的锅。也像个铁匠,因为还有个炼铁的炉子。还像个木匠,因为地上满是竹块木屑。
几人刚走近,中年人就说:“你回来了?”
李师师说:“我回来了。”
原来他就是三江王,有点失望,起码在他身上没有一点王者之气,甚至那种权势滔天的威风,都看不出半点来。
“你和王子淇的亲事,我知道你不愿意。”他把一根木头放进沸腾的锅里,继续说:“但这是海后的意思,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更由不得王子淇。”
李师师说:“我知道。”
徐骄心想:我靠,小荡妇这个时候,乖得像个封建礼教下,被迫害的少女。
三江王抬头,这才看清他的脸。实话说,更让人失望,完全就是个农夫的样子。徐骄甚至怀疑,李师师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
徐骄和三猫,小山都站着不动。
羽千鸿说:“这是王爷!”那意思是让他们行礼。
可他们见了山主都不行礼,一个王爷能大得过山主去。
三江王笑道:“不用了,笑笑的事麻烦了山主。”
三猫一抱拳:“王爷客气!”
三江王看徐骄穿着长衫,和三猫,小山,不但不一样的风格,连气质也不同。
三猫东张西望,似是对王府很好奇。小山则看着脚下,一身的戒备。徐骄却是从容自若,神情淡然,好像身在三江王府,和大街上也没什么不同。
这时他像想到了什么,赶紧取出在锅里煮着的木头,手上缠着厚厚的皮革,用力的把那块木头掰弯。
三猫忍不住问:“骄哥,这是干什么的?”
“制弓。将木头煮热弯曲,比用火烤好。但要立刻上弦,这样弓架的弧度会达到完美,不然等弓架的弧度成型再上弦,用起来总是有偏差。”
三江王也不怕烫,一只手脱了皮革,从身后抽出一根弦来,吃力的套在两端,然后立刻把弓臂装上。手一松,嘣的一声,弓身把弦撑紧,上下两端受力均匀,弓臂的弯曲弧度,几乎达到了完美。
三江王的手上也烫出了水泡。
羽千鸿说:“我去叫大夫!”
三江王笑道:“不用!”
徐骄又说:“现在用冷水激一下,便能成型。”
三江王大悟:“对呀!”拿起弓放进水缸里,只见嗤嗤的冒烟,不过片刻便没了动静。三江王拿出来,空手拉弦,只听嗡的一声,急而短促,几乎没有颤音,正是良弓特性。
“果然是好弓。”三江王看向徐骄:“此法果然妙极,你哪里看到的。”
萧离不能说是刷视频刷到的,就说:“在一本杂书上读到过。”
三江王“哦”了一声。
李师师立刻说:“父亲,他和这两个可不是一样的,他是个读书人。”
三江王半信半疑,看神情绝不像,看打扮有三分。又问:“什么样的杂书?”
徐骄说:“挺杂的书,除了讲怎么制作弓箭,还有修马蹄,跳艳舞,怎么比较容易怀孕,如何让女人达到高潮……”
三江王没让他说下去,心想确实是很杂的书,杂的下流。
徐骄看到打铁的炉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箭簇,脸上显出兴趣。三江王看到,便对羽千鸿说:“把这两个小兄弟安排去驿站。既然带了牙牌,总要像点样子。”
羽千鸿说:“我知道,谢谢!”
三江王微笑:“你我之间,何须这个谢字。”
徐骄心道:哇,这两人有一腿,看不出来么。
羽千鸿冲他们说:“跟我来!”
徐骄也跟着,却被她拦住:“王爷没有说你。”
三猫一下变了脸色,小山把手按在剑柄上,这两个兄弟还真不是白给的。
李师师也有些担心了:“父亲,你想干什么?”
三江王说:“我只是想请先生留下,多请教一些弓箭之理。”
徐骄笑道:“王爷,有些东西,不是请教两个字,就可以的。”
三江王说:“那要怎么样呢?”
徐骄说:“即便没有价值的东西,也总有个价格。”
这下李师师算明白了,徐骄的不要脸,已经不分场合。走过去,在他耳边低语:“这是三江王府,不是修罗山。”
三江王微微一笑,李师师与他这个父亲,都没有如此亲近过。诶,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总是要发生。
打铁的炉子旁边,摆放着各种样的箭簇,大的小的,双翼的,三棱的。
“那本杂书,有没有关于讲箭簇的?”三江王问他。
徐骄怎能知道那么多,都是平日里刷视频看到的,说一点还是可以的,但要充专家就不行。
他说:“王爷这里的,已经很齐全了。”
三江王说:“但我都不满意,杀伤大的,飞不了太远。飞的远的,杀伤不够。我需要的是五十丈开外,就能将敌人射死的那一种,而且是单兵可持。”
徐骄说:“我靠,你要的哪是弓,你要的是枪。”
三江王摇头:“枪弩笨重,需要几人配合才能操作,实在不是首选。”
徐骄不懂,却也多少知道些,毕竟现代文明讲究的是科学。他拿起一个箭簇:“这种三棱的好,精度高,杀伤力又大。”
三江王说:“箭簇太重,飞不了多远,所以我改制弓以寻求破解。”
徐骄想了想:“可以加长嘛……”
“那岂不是更重,更加影响射程?”
徐骄说:“你把箭簇加长,三棱的翼面也加长,整体保持锥形,翼面带点弧度,既满足空气动力学,又能借着空气的浮力滑行……”
三江王摇头:“听不懂!”
有些人就是这样,越是听不懂,越觉得高级,越觉得有道理。
当下找了许多工匠,按照徐骄的想法,打了一支箭簇出来。三江王迫不及待的实验,就用刚才做的弓,拉弓射箭,嗖的一声射出去,其势如电。只见飞到了十几丈的距离,羽箭竟然调转方向,拐了个弯飞向天空。
三江王和工匠们大惊,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离弦之箭,自己往天空去飞。
徐骄摇头:“还是翼面的弧度有问题,这个弧度要刚刚好。使得翼面上下受力达到平衡,他才能借着空气浮力一直的飞出去。”
工匠们都觉得他在胡扯:空气又不是水,若是有浮力,人怎么不飘起来。
三江王却知道,方才那一箭若是不往天空飞,绝对能射在五十丈开外。
此时对徐骄真的有了些请教的意思,抽出一支羽箭来,瞄准远处的靶子。嘴上说:“这几日,请先生暂居王府,不吝赐教。”手一松,羽箭飞出去,三十米开外的靶子,直接射中红心。
徐骄心道:这是在请教我,还是威胁我。
不过这一箭之力,确实超乎想象。
以前看视频,都是好玩。比赛的有,打猎的没有,许是因为血腥暴力吧。这要是像三江王想的,射程超过一百五十米,还要有精度,有杀伤力,已经比手枪的有效射程远。
徐骄心头一动,这不就是杀人防身的利器么。
三江王的请来的工匠,全是制械大师。不用徐骄画图,就能把他的脑子里的东西造出来。
有人跑来跟三江王说了几句话。
三江王说:“几位师傅都是军中器械大师,本王拜托了。”还对徐骄抱了拳。他不像个王爷,倒像个还没有发财的老板。
几个匠人围过来问:“翼面的弧度要怎样的呢。”
徐骄说:“实验,科学在于大胆的假设,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我们先把这些东西准备好……”
到了夜色时候,匠人们各自回去住处。徐骄却忽地懵了,自己好像无处可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