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丏于是参加了一次春游活动。看春萌动的学生,听到春游的消息无疑久旱逢甘霖。但也都是大学生了,不会太期待而感到度日如年。
黎明尚远,夜色浓稠如墨,惟丏于混沌中起身,冷水拂面,凉意彻骨,牙刷在齿间机械地游走,他似醒非醒,未触那灯的开关,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和衣而卧已成习惯,两三分钟的仓促,便拖着身躯出门,纵身跃下楼梯,身影没入那无尽的昏暗中。
周遭死寂,静谧如渊,水汽与幻象交织,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修长。万物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街道、树木、楼宇,仿若被一层黑色的薄纱笼罩,只隐隐透出些扭曲的暗影,恰似虚幻之景。细雨如丝,在微光中闪烁,与黑暗缠绵,分不清是雨还是光的碎屑。
他的目光空洞,凝视着脚下石板上泥水的反光,一步一步,仿若机械前行,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脑海中回荡着公寓里那单调的声响,水流声、拉链声、关门声,声声入耳,却又如此遥远,似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仿若迷失在这清晨的黑暗里,麻木不仁,灵魂似已飘离躯壳,超脱于尘世之外,却又清晰地感受着每一丝细微的感觉。疲惫如影随形,失眠的困扰让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可这黑暗却如兴奋剂,令他保持着一丝清醒。
恍惚间,他惊觉自己在动,在这通往学校的路上。这段路短暂得仿若一瞬,又漫长似无尽头。他渴望在这夜色中一直走下去,感受自己的脆弱,双脚在石板上悄无声息地移动,像蛛丝划过水面,胸腔有节奏地起伏,呼吸声清晰可闻,他试图控制,却发现这不过是徒劳,仿若在现实与虚幻中不断抽离又沉沦。
他低头沉浸在这夜色里,仿若要将自己融入黑暗,深吸一口气,仿若溺水之人在拼命挣扎,却又忍不住眼眶泛红。为那吹过身旁的风,它将去往何方?为那些逝去的过往,如晶莹的泪珠,在记忆的路上洒下一路璀璨;为那遥不可及的未来,像挂在天边的繁星,脆弱而渺小,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在他抬头的瞬间,才会在微光中闪烁,仿若破碎的星辰。
天色渐亮,黑暗如冰雪消融般缓缓褪去,水汽愈发稀薄,仿若一层轻纱,只需轻轻一呼,便会消散殆尽。惟丏的书包里装着一包零食,那是他对这春游唯一的准备。校园的操场绿草如茵,同学们陆续集结,排着队走向校外的公交车,清晨的时光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此刻才七点半,校园依旧沉睡在宁静里,天空苍白而辽阔,仿若一片荒芜的沙漠。
公交车上,惟丏靠窗而坐,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他的脸干净却毫无血色,仿若一张苍白的纸,思绪飘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喧嚣仿若充耳不闻。
春游,不过是一场形式大于内容的活动,由班委组织,去不了远方,也寻不到新奇。不过是班长对往日游玩的执念,实则不过是一场在近处的休憩,像是给疲惫的灵魂短暂的缓刑。大家围坐在一起,却各自沉默,偶尔的交谈也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车停在了一片桃林边,春日的桃花娇艳欲滴,如粉色的云霞,飘落的花瓣仿若一场花雨。惟丏寻了一处角落,靠着树坐下,拿出电子书,仿若要在这纷扰的世界里寻一片宁静的知识海洋。
然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锦集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旁,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大二了,现在认识怕是晚了。任老师,上英语的那位,听说也在教你们。但以你的成绩……” 惟丏不安地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特意来春游,居然只是为了看书?还以为会有什么神仙眷侣呢!” 锦集调侃着,惟丏放下手机,转过头,露出那招牌式的微笑,却略显尴尬。
“看的什么书?” 锦集的语气带着一丝好奇,仿若一个窥探秘密的孩子。惟丏紧闭双唇,挑眉表示疑惑。
“我是原子物理的,他是历史的。” 锦集指了指一旁的安愚,又饶有兴致地看着惟丏,“你一个人坐在这儿,然后等着结束?”
惟丏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一尊破碎的雕像,从下向上瞟了瞟锦集,一脸无辜。
“我看,你不会真以为等下还要集结什么的吧。我们带了篮球,那边就有场地。”
自始至终,惟丏未发一言,只是默默地被锦集拉着走向篮球场。那片场地许久未用,地上残留着冬日的枯枝,腐烂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锦集熟练地用脚扫开杂物,篮球在地上弹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球在他们手中传递,惟丏的身影在球场上显得笨拙而慌乱。球一次次与他擦肩而过,偶尔砸在他身上,他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子,去追寻那滚动的球,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无助。球滚到水洼里,污水溅起,弄脏了他的衣服和鞋子,他却恍若未觉。
“我有纸……” 惟丏的话还未出口,锦集便拉着他继续打球。他的拍球动作生疏而不协调,泥水飞溅,溅到眼镜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这个世界。
终于,游戏开始,惟丏站在场上,仿若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他努力地盯着球,却总是慢半拍,球一次次砸在他身上,疼痛在身体上蔓延,可他只是咬着牙,继续这场艰难的 “战斗”。
“认真点,你可以的,盯着球就好!” 锦集的鼓励在他耳边响起,他只能硬着头皮,将球投向那遥不可及的篮筐,心中满是无力与迷茫。
在这尴尬的氛围里,惟丏被迫打了一上午的篮球,汗水湿透了衣衫,灰尘沾满了全身,他仿若一个落魄的战士,在这场不属于他的 “战争” 中,拼尽全力,却又遍体鳞伤。
当锦集拿着啤酒问他喝不喝时,惟丏拼命地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恐惧与抗拒。他转身离开,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如此孤独与落寞,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在这破碎的时光里,独自前行,不知何处是归途。
此后,锦集每周都会拉着安愚去找惟丏,篮球场上,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跳跃,而惟丏的技术也在这一次次的 “折磨” 中,缓慢地进步着,可他心中的那份孤独与迷茫,却如影随形,从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