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就是这间屋子。需要妾身做些什么吗?”
“夫人什么都不必做,也请不要进来。”
“是~~”
陈泽缓缓步入屋内,温氏一脸担忧的站在了门外。
这是一座绣楼里的一间屋子,收拾的很干净,飘着淡淡的脂粉香味,屋内的装潢和家具摆设都属中规中矩,看似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
只是气氛很诡异。
正值夏秋相交的季节,天气尚热,房门开着,窗帘也都拉开了,但是陈泽依旧能感觉到室内充斥着难掩的压抑气息,且有一股阴森的凉意在浸染自己的肌肤。
凉意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陈泽抬起头,看到了一根横亘的梁木。
木色黑黄,漆面斑驳,很旧了。
看着看着,有道倩影蓦然出现,抛出一条白绫,站上凳子,套住脖子,小脚后蹬,凳子歪倒,窈窕的身体微微晃荡,舌头长长的吐了出来……
陈泽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便什么都没有了。
但下一瞬,陈泽便骤觉脖子发紧,那条白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垂落下来,套在了他的颈上,强烈的窒息感是如此的清晰!
窈窕女子的面庞贴到他眼前,白皙,秀丽,年轻,眼睛也大大的,只是充满了怨毒!
空灵且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活着有什么意思?”
“快,挂上来吧,一了百了……”
陈泽笑了:“小姐是在找替死鬼么?”
白皙的面庞稍稍呆住,精致的五官开始变得扭曲!
“我恨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死!”
“小姐,你的执念太重了,这可不好,请让我来帮你解脱吧。”
陈泽屈指,轻轻弹去,白绫瞬间消失!
紧接着他出指如风,捏诀结印,左手掌心朝天,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紧扣,大拇指、小拇指长伸如剑,会于左手掌跟,朝着窈窕女子的额头轻轻按了上去,很温柔。
“呃~~啊~~”
凄厉尖锐且痛苦的惨叫声仿佛穿透了现实。
就连站在屋门口的温氏都隐约听见了什么可怖的动静,惹得那丰腴圆润的娇躯微微颤了一颤。
窈窕女子狰狞的面孔开始平复,眼中怨毒的神色也在消失,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多谢了,请先生也救他脱离苦海吧~~”
终于,幽光闪烁,一缕香魂随风而逝。
屋里的森寒之意和压抑之感跟着消失了。
陈泽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也救他脱离苦海?
他是谁?
“陈先生!”
温氏也忽然感觉到了松快,喜上眉梢:“是,是驱走了吗?”
“嗯~~”
“妾身可以进来么?”
“请进来吧。”
温氏走进室内,转了一圈,笑逐颜开。
“感觉都不一样了啊,陈先生真有本事!”
“这绣楼里确实不大干净,那个可怜的小姐被困于此处,不能超脱,我送了她一程,夫人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唉~~”
温氏叹了口气,说道:“妾身原本不在这浑县城中居住,只因先夫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孤女寡母和一点钱财,经常受到老家无赖的骚扰,不得已才辗转迁居城里。为贪图便宜,买下了这座老宅,哪曾想,住进来之后,便倒了大霉!妾身每次在这里做女红的时候,就会忽然间神情恍惚,隐隐约约感觉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喘不上来气,迷迷糊糊中还会听见有女人在我耳边说话,劝我上吊自杀,前天要不是丫鬟发现的早,妾身真就挂上去了……跟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个凶宅!之前住的人家有个小姐,与情郎私奔失败,被父母锁在了绣楼里,为殉情上吊自杀了……”
这些事情,陈泽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她说过了,眼看她还要絮叨下去,连忙安慰道:“我已看过夫人的面相,是长寿命,就安心度日吧。”
另有一句话他没说,这温氏命犯孤鸾煞,主克六亲。
“多谢陈先生吉言,今天也真是多亏先生了!说实话,别人向妾身介绍陈先生的时候,说你看人相面,测字卜卦,没有不准的,观风望水,攘凶驱邪,没有不灵的……妾身还将信将疑,等请来先生的时候,看你这样年轻,妾身心里更是打鼓!可结果证明,妾身是头发长见识短了,先生名不虚传……”
说着说着,温氏偷偷瞥向陈泽,俏脸忽然绯红,眼神中也透露出别样的色彩,水润润的,还有些炙热。
陈泽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礼貌性的迅速扫了眼那两抹澎湃的波涛,不着痕迹的咽下口水,如此风姿绰约的未亡人,试问谁能不动心?只可惜陈某道心稳固,素来正经,卖技不卖身。
“夫人过奖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陈某可就告辞了。”
“先生稍等。”
温氏捧起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了过来。
“一点散碎银两,不成敬意,还请先生笑纳。”
“夫人客气。帮助孤女寡母,是积阳德,超度怨灵,是积阴德,一举两‘德’的事情,于陈某修行有益,无须再要钱了。”
陈泽挥手推辞。
“可是先生——”
“娘!”
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唤打断了温氏的话头。
楼梯上也传来了“咚咚咚咚”的声响。
很快,一双雪白细嫩且还沾着水珠的脚丫子便映入了陈泽的眼帘。
十二三岁的女孩,轻快的跨过门槛,右手抓着一条如她一样活蹦乱跳的鱼,左手提溜着一双绣鞋,乌黑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溻湿,一双弯弯如同月牙的眼里全是明媚的笑意。
“你看我从后院池塘里抓到什么了!”
她晃动着鱼,在温氏面前炫耀。
“纤纤,有客人在,不得无礼!”
温氏责了女儿一声,又向陈泽致歉:“让先生见笑了,这是小女纤纤,向来调皮。”
“无妨。”
陈泽还真的贱笑了,如此可爱的女孩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调皮一点怎么了?
“哪里来的客人呀?”纤纤歪着脑袋朝陈泽打量了过去,却忽然间怔住,笑容一下子凝固,眼圈渐渐发红,然后猛地溢出泪水,鱼和鞋同时掉在地上,人已扑向了陈泽。
“爹爹!”
陈泽:“……”
这孩子,还真是有点调皮啊。
“纤纤!”
温氏连忙把女儿扯开,俏脸已然红透。
“这是我请来驱邪的先生,不是你父亲!”
她又慌得对满脸尴尬的陈泽解释道:“抱歉陈先生,你,你和先夫的样貌确实有几分相像,就连妾身偶尔都会恍惚,纤纤认错了,你千万不要在意。”
“没,没事……”
陈泽甚是无语,自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会跟一个短命鬼长得很像?真是岂有此理。
他打了个“哈哈”,更着急走了。
实在是受不了母女二人的眼神。
一个是渴望,另一个还是渴望。
哎,等等——
正打算离开的陈泽脸色忽然间大变!
地上的鱼挺直了。
一双惨白的手,猛的扒住了陈纤纤的肩头!
她背后爬起来一个湿漉漉的男人,浮肿的脸,痛苦的眼,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痛苦而低沉的嘶吼:“呃呃呃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