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非常理解精锐此时的心情,自己心爱的小云死去,现在也还躺在医馆冰冷的地上,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没法前去看她一眼。
蓝儿在精锐心中,不是一个怪物,虽然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人,也看过她背上那道血淋淋的伤疤,但精锐无比相信:蓝儿是最善良、可爱的女孩,是他看过人间各种悲伤痛苦之后,最安宁、最幸福的归宿。
精锐被关小拦了下来,理智告诉他,关小是对的。
现在外面异人和官兵对抗激烈,战局胶着,自己手里是米镇最好的防卫队伍,有着最猛烈的火器,不能轻易冲出去,那样,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关小来到屋子角落里,那里摆着一个八仙桌,点亮了一盏油灯,他在桌旁坐下,挥挥手,让其他的士兵都先到外屋等着,然后,对精锐说:来,我们商量一下。
精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走了过去。
关小打开夜九绘制的米镇地图,指着其中几个标记了红色三角形的地点,说:这些,是我们布置了火器阵地的地方。现在,敌军几乎都在道场周围活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他们很难进入到这些地方,需要我们主动出击,将他们引入这些地方,消减他们的战斗力。
精锐也点头同意:对,他们毕竟是正规军,而且,其中还有一多半有很好的功夫,配有长筒,远战近攻我们都很难讨得便宜。先打打游击战是可以的。
两人取得共识后,便进行了简单的分工,关小带一小队人马,去道场外的敌军营地,把敌人往金街铁匠铺后面的树林引,那里是他们布下的火蒺藜阵;而精锐的目标是郑直,他要潜藏在道场附近,看是否有机会进入道场,干掉那个当官的。
夜幕深沉,关小带领着一小队团练出发了。他们悄无声息地朝着道场外的敌军营地潜行。军营里不像前几日那么欢声笑语了,大概因为跟异人一战消耗太大,帐篷里都熄灯了,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在营地外,有小股的巡逻队不时走过,关小等人故意制造出声响,成功吸引了巡逻士兵的注意,他们吹响了口哨,帐篷里的灯亮了起来。
但这些士兵早已得到军令,不敢擅自行动,关小等人跑了一截,发现后面并无追兵,便又返回,向阵地外扔了几枚火蒺藜。
这一下,把圆梦道场里的灯给炸亮了,郑直走到门外,询问了情况,判断是小股敌人的骚扰,心中担忧有诈,便决定派出一个10人的小队,让熟悉地形的道士虚罗和清虚道长一同前往查看。
关小等人看后面来了一股小队,便且战且退,巧妙地将敌人引向金街铁匠铺后面的树林。这片树林看似静谧,实则暗藏杀机,因为这里早已布下了火蒺藜阵。
当敌军进入树林后,关小和团练们拉响引线,刹那间,树林里火光冲天,连环爆炸声响彻夜空。火蒺藜被触发,锋利的刺和熊熊烈火瞬间将敌军笼罩。
士兵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火光映照着他们惊恐的面容。有的士兵被火蒺藜的刺扎得浑身是伤,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有的则被大火吞噬,在火海中绝望地呼喊。
虚罗和清虚道长站在林外,并未进去,但看到火光中惨烈的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爆炸声让郑直和部队彻底懵了,他们瞧见半边天都是火光和烟雾,便急急忙忙地整队赶往树林。
按说,这时郑直率队前往树林,肯定把关小的人围个正着,两面夹击,这也正是郑直心中的想法。
但他们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精锐躲在暗中,见营地里和道场里的人都向树林那边去了,便招呼身后的十余人,矮身进了道场。
踏入道场内,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在昏黄黯淡的光线映照下,能看到屏风后面的天井地下,横七竖八地摆了不少尸体,是战场上被异人杀死的士兵,按理说应该及时处理,但郑直要求把这些尸体抬回道场,是为了研究异人杀人取命之法,这样,整个天井就显得格外湿滑诡异。
众人见道场内没有一人,都舒了口气,开始四处搜索、翻找。
看这里——这是什么?一个团练喊起来。
精锐闻声过去,在墙角里,排放着一溜大瓦坛,看上去破旧不堪,十分普通,但那坛子上面的东西则不寻常——那是一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满了奇形怪状的红色符号。
其中有几个坛上摆放着几尊面目狰狞的雕像,它们的眼睛空洞深邃,不时有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坛中袅袅升起,缓缓弥漫开来,给整个道场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坛边,几支残旧的蜡烛流淌着暗红色的蜡油,好似凝固的鲜血。很明显,这是道场内施了法的法坛,至于里面是什么,普通人平时是从来没见过的,也想象不出来。
精锐抬手喝住了几个团练,他们正准备对着那坛子动手动脚的: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大家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一个士兵已经将一张符纸揭起,拿在了自己的手里,缓缓摇动着,精锐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被揭了符纸的瓦坛突然动了一下,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坛身上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蠕动着,发出的神秘声响。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沉的呢喃,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精锐和团练们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夺门而出,有的却反向往院里冲,有人慌张中扣向了手中的长筒,爆炸声中,道场的窗户被打出了窟窿,附近留守的郑直部队士兵,闻讯赶了过来,边路边喊:站住,站住!
那瓦坛突然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碎开来,一股黑烟升起,鬼魅般拂过其它的坛子,所有的瓦坛都动了起来,发出脆裂的声响,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
空气中是邪恶的臭味,耳边是絮絮的咒骂之声,众人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不能待在这里了,精锐顾不得许多,带领众人冲出道场,仗着熟悉地形地势,瞬间消失在了金街的小巷子里。
而在他们身后,道场的门敞开了,一股浓烈的黑雾带着古怪的腥臭味,冲了出来。
此时,郑直率领人马已经到达了小树林外围,与清虚道长汇合,商量着围死小树林,抓住肇事者。
但天边突然起了黑雾,清虚道长抬头一看,在爆炸声中,他看到了那汹涌而起的鬼气,正是道场方向,口里大叫一声:不好,道场的法坛被毁了。
要知道,那些法坛里面,收的都是在鬼市街抓回的鬼,准备用来制造异人的,只不过因为王奔的药丹没有了,才只能封印在法坛里。而被禁在坛中的鬼,经过长时间的法印禁锢,已经变成了恶鬼,现在,它们跑出来,将更加可怕。
道士虚罗也看到了,他和清虚道长对视一眼,不及和郑直细说,转身狂奔,道袍在风中像一张鼓满的帆,呼呼作响。
回到道场,那些刚才还摆放整齐的法坛,现在横七竖八地摔碎在地上,满地瓦片,昏腥的黑水,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阴森之气。
进的屋里,清虚道长首先就看见几个恶鬼正化了形,趴在天井的地上,啃噬着那些士兵的尸体。
清虚道长神色一凛,迅速从墙上抽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剑身上瞬间泛起金色光芒。虚罗站到另一边,祭出符纸,举起法坛,周身环绕起神秘符文。
二人默契配合,一左一右向恶鬼逼近。恶鬼们察觉到威胁,发出尖锐嘶吼,张牙舞爪地扑来。但道长和虚罗毫不退让,一道道光芒闪过,将恶鬼收入法坛之中 。
一通忙碌之后,二人精疲力尽地坐下休息,看着满地碎片,闻着一屋臭味,他们不敢想象,那些跑出去的鬼们,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