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双手扎煞,不好下手,这事闹的,想像简单,做起来,有许多我们不好实际克服的困难,是我们把事想简单了,还是思路不对,尽在错误的点上徘徊?是不是瞎耽误功夫?我们会不如白手起家的黄兴忠?我们究竟是能力不行,还是思维错误?”巩德明第一次没有了优越感,感到困难重重。
“办法总会有的!大当家不必自惭形秽!黄兴忠又不是一座山,那么不可逾越,是那个人给你压力太重,你又极力想要证明自己,钻了牛角尖,换个思路想事,就会事半功倍。”
“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
“你想猎取她的芳心,她又动摇倒向黄兴忠一边,所以情急之下,事就办得偏差!”
“你分析得有道理,快赶上军师了!哎,你说说陶姑娘是不是真的好?”
“好是好,不容易获得!”
“为什?”
“你想想她是为什么来到焦原镇的?一般人还确实配不上她,她玉树临风的样子以及她痴迷音乐的样子,确实吸引人,也许她生错了时间,如果她于太平盛世,会大放异彩,可她生于乱世,就落寞了许多,她选的地方也不对,焦原有几个人能懂她的?”
“说得是!老顾,我过去小瞧你了,原来你不是武夫,很睿智一个人!走!回去!”巩德明退回浅沟里,顺着弯曲的沟道,猫腰就跑。
跑回剪子梁上,已经是近中午,他们的马已经是热汗涔涔,马毛全湿了,那颗焦虑的心,就一直在紧张状态下,人疲乏了,恹恹欲睡的样子,胡麻子就怀抱酒壶,一路跌跌撞撞,哼着口齿不清的烂歌艳曲过来了,眼睛离离刷刷,看人有些费劲,心好像被摘走了,“你……你们是……是那谁?赶是赶紧得……给我走!我是我们剪子梁上……是重地,不是任何人……那啥,你懂没?我们大当家……他是他们不在……看见我……就罢了,走开!”他一跌三撞,走过去,嘴里还哼哼。
“大当家的,我们得整顿一下人员素质,这样人得清除出去,迟早是祸害!”
话还没有说透,就听“噗---”地一声,胡麻子自己跌倒了,趴地上了,“来,我还能是能喝!”乌拉一口,就自喷了。
“这得喝多少猫尿,才能醉成这样?”
“是得整顿肃纪,不然我们这山上就完了,顾老弟,这事还得拜托你,和军师制定一套纪律,过去我对这样的建议充耳不闻,总认为大家已经背上了土匪这名号,就可以随便些,我们要的不就是自由吗?看来我错啦,你看看这样酒鬼要他有何用?找人送他去柴房,关他三天禁闭!我们回去吧!也不怪我们这样无用,我们的大把时间都在浪废,反观人家黄兴忠他们,人家都是在有限时间里,做最有效的事,我知道我比人差哪儿了,我们不能叫人比下去,从今天起,必须集体振作起来,是毒瘤就要清除掉,否则我们不能有健康的肌体,吃完饭,休息一下,我们一起去议事厅,你负责通知军师!”
剪子梁上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没有的自我革命,从纪律到执行,从胡麻子被吊打到被撸,中间经历过怎样的蜕变,没有人能说清,有些人满怀失意,偷偷溜下山,跑了容易,回来难,山上布防不仅改了,想回来的人都被堵在那儿,除过晨操晨练,以往的懒散差没影了,连巩德明也不例外,每天跑得热汗涔涔,大气直喘,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克刻自己。
太阳妩媚如女人,巩德仁的小毛驴晃晃悠悠上了山,坐在毛驴上叭嗒叭嗒抽旱烟袋的巩德仁被叫了下来,“为啥?你们不认识我啦?我是……”
“对不住,大爷,这是我们大当家最新规定,他也一样,凡要进山门者,必须到此下是下驴!我们也没办法!你找我们大当家的,今天在,上两天,你要来还不一定找得到,那些天他们一直出去,请!对不住你!”
巩德仁把个旱烟袋依旧抽得响,拉着毛驴就往山上去,“这巩德明开始泛浑了,还整顿上了,你们又不是军队,说到底还不是土匪吗?叫什么真?”
“大哥嘟囔个啥?叫你多走几步路,还生了气!谁规定土匪就该散乱无扎?习惯就好,我也一样,我们山上正在按照军师和天成老弟要求,整顿肃纪,效果很好,我们甚至开除了一些素质低劣的、不服管教的人,不能再搞过去那一套脏乱差了,要适行军事化管理!”
“真事?不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我还咋这么不信呢?千年土匪一个玩法:靠个“义”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无一例外!”
“那就欢迎在哥经常来监督我们!”
“看来陶姑娘这包普陀散还真不是一般药,服下去能够立竿见影有奇效,如果是这样土匪,我愿意……?”
巩德明接过巩德仁手中缰绳,“你愿意举家投奔?”
“那倒不至于,我愿意把巩震山交到你门下,当这个义匪!”
“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把他带坏了?”
“不怕!怕就怕你们三分热度,这孩子由于亲娘死得早,我一直是包包裹裹让他长这么大,总怕他受屈,不肯叫他吃苦,是我的骄纵把他养废了,我希望你能如一个平凡人来教他,该吃什么苦不要含糊,整天在家和石榴叮当唱叮当,我都烦死了,德明,他可是你哥我一生希望,我也不指望石榴能给我添丁进口,自从去年,我发现我一下子就颓废了,一成大半年也不想和她来一次事,为了逃避她如狼似虎,我经常找借口不回家,我发现我真的老了,雄心和壮志日益锐减,晚上不肯睡,早上睡不醒,要是震山能成事,我就一生无憾事了!”老泪纵横,双肩抽动,“说好了,我明早就把他送来!”
“哥,屋里坐一会儿!我们再谈谈!”巩德明把驴拴一棵树上,拉着巩德仁,“哥,饭要一口一口吃,慢慢来!大哥被宠坏的孩子就是要下猛药,要不然怎么会有所改变?我们养废他很容易,要改更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只要大哥对我放心,三十六套手段我给毫不吝啬使上,为了振兴我们巩家,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勿哭,大哥不老,能驭女人三千!别像个孩子似的!”替他抹了一下眼泪。
“老如玩童嘛!没那兴头了!”
“那是屁话!”蓝天下叽嘎一声,一只苍鹰掠过白云的束缚,直插云霄。
“我是不是特没用?最近这是怎么啦?老是想落泪!人老了就开始怀旧了!”
“大哥一直是我榜样,父母死得早,你做生意又忙,以前大嫂倒是温柔体贴,可惜她寿太短,你娶了石榴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不是我心目那个大嫂,一赌气,我上了山,才有了今天一切,她除过有些小自私外,还有些水性杨花,你回去告诉她:她真做下什么不符合身份的事,不用你,我就能修理了她,那个苗仨你要小心,我建议辞他,他看我嫂子眼神不对!这种笨驴有他无他一个样!”
“我会小心的!”
“哥,这事大意不得!要立刻马上!”
“好!听你的,回家就办!”
“这才是我哥嘛!”
“废话,我不是你哥还能是你弟?也不像呀?”
北震声骑着快马,马上挂着许多猎物,正踢踏往前跑,准备着回家,冷不丁一个人居然站到自己家门口,这是谁呀?正准备要问个究竟,那人突然转过身子,是乔清萍,她一脸泪痕立在那里。
“你怎么会立在这儿?你的尹大雷呢?要去你应该去他家门口,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不再有任何瓜葛了,请你自重,这样被人看到,很容易引起误会!我家九红会吃醋,请你走吧!”北震声一带缰绳,马腾空而跃,“咴儿~咴儿~”叫着,一蹬蹄子,跃到门前,还没下马,门却被人拉开。
“你的老情人来了,你不请她来家坐坐?”张九红看来已经在门前站了许久,她了乔清萍很长时间,也见到北震声的行为。
“要请你去请,进来认个干姊妹!以后相互走调,多门亲戚!”
“臭小子,和谁说话?驴脾气又犯上了,你羍没在家,数你能了!”李莲云过来,在下马的儿子身上轻捶一下,“要是你羍在,这小子就不敢冲我们九红使脸掉腚子是不是?”她走过去,去扶正在关门的李莲云,“闺女,我们是一路的,不能让这小子抬头,外面好像站个人,她是谁呀?”
“你的先儿媳妇,妈,你要不要去把她让进来?”手却按在门框上。
“怪不得一个个跟吃了枪药似!”李莲云顺门缝再朝外望,哪里还有人影?只有风吹树叶在动,“我看孙子去了,你俩没事吧?”
“如果要有!就是节外生枝,妈,我不会那么笨,我可是大名鼎鼎‘北门老枪’的儿媳妇!”
“可不要瞎说胡说,哪有什么狗屁‘北门老枪’,只有北门河在日一日淙淙流淌,这事勿扯!孙儿您好,奶奶刚才偷懒,让我孙儿找不到我!”话说着,还得勾头看张九红的表情。
张九红松松的,迎着北震声从马厩里出来,“你不去送送她?如此痴情找到门上!”
“要送你去送,我没空,等一下那些猎物还要处理,你闲成这样,心痒痒就在地上搓!我真理解不了你们女人无理取闹!心眼跟个小针鼻子似!”
“没这无理取闹,你能急得爬墙,夜里都睡不踏实,德行!没说你胖,你居然喘上了,赖得理你!”
话撵着话,就把一丝不快的气浪,留置于心,需要时间消化。
“你羍不在家,你们就趁势造反哟,我可是要逐一记账,回来我会一字不落汇报!”李莲云抱着孙儿北啸虎在院子溜达,口中叨鬼话。
“妈,我和九红没事,我们好着呢,不用对我羍乱讲!”
“啸虎,看看,你老爹该有多厉害,他们都怕了!呕啊呕,我家啸虎要睡觉觉啰,呕啊呕……”李莲云这番神操作,真是效果立现,起到春风化雨的作用,男人不在家,女人能当家。
横江的确在某个地方算作是一条大江,不仅是因为周边降水丰沛,还因为它连在长江上,不舍昼夜,奔流不息,这多么像我们这个不屈的民族,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时刻,总有那么一大帮子人,抛家舍业,如水汇聚,奔赴到抗日最前沿,在那里用满腔热枕,用激情、热血和生命,书写着历史,恰是有了这段历史,才有了我们民族有幸的延续。横江上还和以往一样,货船客船川流不息,江茂和小孤山一部分精干部队,乘着即将到来的夜色,看点点灯光,任由水湍水急。
“老李头,那个黄兴忠究竟是何许人也?是否在连脚镇醉八仙看见过那些最活跃的一群人中间的某一个?”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太想认识他了,听说他演义了传奇,他是怎样横通政商两界的?仅凭丢家舍业这一件事,就让我高看一眼,一个平时只钻钱眼:可以说是唯利是图的人,竟然值此明哲保身之时,却毅然选择民族大义,扛起反日大旗,并且不宣不讲,干起袭击日军运输队的事,并且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开局赢得漂亮。”
“既有智慧又不盲从,力量不够,外力来凑,他不选择实力强大的国民党,却选择我们,说明他对我们有所了解,这样的人,不在我们党内,实在可惜了!”
“岂止可惜,简直是老天暴残天物,江老茂,此次熟悉了之后,一定要发挥你那三寸不烂之舌特长,说动他,加入我们!”
大家七嘴八舌起来。
“大凡这种人,皆桀骜不驯,凡事还要看人家意愿,不能强人所难!”
“抗战毕竟是全民族大事,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