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漫想去问赵大夫有没有能够充当麻醉的药物,许肆却有点不耐烦了,厉声问:“来不来?”
“会很疼……”颜漫好心提醒。
“我不怕。”他垂着眸子说得十分决绝。
颜漫于是让高念帮忙找一些蚕丝和银针来。
将银针在蜡烛外焰烘烤消毒后,穿入用高浓度粮酒泡过干燥后的蚕丝,便开始这简陋的缝合手术。
许肆身上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疤,应该都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
女子眼角轻微一抽,哪有什么战神,还不都是凡人。
颜漫递了块木块给他咬着,这许肆没有拒绝,接过木块听话地咬在齿间。
注意到他绷紧的肌肉,和那张“慷慨赴死”但被人瞄一眼又故作无所谓的脸,颜漫嘴角不留痕迹地微微一抿。
纤细的手轻摸了男子紧绷的下颌,眼睛弯弯地故意调笑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会儿开始了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停的哦。”
许肆看着她瞳孔一怔,这话在一个常年在军营里听浑段子的人耳里瞬间变了味儿,心想她这跟谁学得浑话,怎么有人在偷摸教坏她吗?
“来吧,只有我让你哭的份。”男子说完闭上了眼。
颜漫眉头一拧:“将军确定要在这个时间威胁小的吗?我还是叫赵大夫进来吧。”
此时取药回来的赵大夫正被拦在外面,听说里面两个疯批要在人体上缝针,吓得头要掉了。
“回来!”许肆没好气地轻斥一声,“也就是你,敢在这个时候跟我叫板……”
颜漫悻悻坐回,突然还真有点怕万一做不好,许肆回头会饶不了她,她会不会有点高估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有点恃宠而骄了……
“那我开始了。”
颜漫故作轻松道,不动声色地悄悄驱动手环,没有多加犹豫直接动手。
刚感受到触到胸前的凉意,许肆便咬紧了衔在嘴里的木块,然而预料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
他诧异地低眉确定是已经开始了,怎么没感觉,好似针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似的。
目光微转,又看向身前的女子,只见她面色严肃,红唇紧抿,神色沉稳且高度集中。
以前见她就算是刀光剑影地跟人打架,眼底也时不时流出一抹不正经的小机灵,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颜漫手上紧缓有度,眼神像是在菜市场杀了十年猪肉一样冰冷,眼底丝毫没有多余情绪,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
突然,手环传来细微震动,竟然被强制关闭了,麻醉也停止了。
怎么回事?!明明能量还有啊,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掉链子。
八成是江则那边在转移通讯器里面的信息,所以她这边被暂时强制切断了任务。
这咋办,颜漫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抬头意味不明地看向许肆。
等江则那边的转移任务完成?
但不确定这需要多长时间,颜漫一时不知要不要继续……
麻醉消退,胸前的痛感瞬间袭来!
男子面色一凝,脖间霎时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在鼻梁、额头瞬间涌出,一层接着一层。
“怎么停下了?”
许肆咬紧了牙关,转眸看向她,布满红血丝还噙着泪。
颜漫眼神有些慌乱,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很大。
“怎么这点胆子……没事,慢慢来……”
听出他的强忍,决心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地做完。
“忍耐一下,我很快。”
颜漫努力平复心绪,按下不合时宜的慌张,继续缝合动作。
不似刚才的风平浪静,男子的胸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缝针不像直接挨刀,像是蚂蚁啄人,细线穿过皮肉拉扯的细微感觉,痛得足以让头皮发麻,且丝丝拉拉惊悚感十分磨人。
颜漫紧咬着下唇,尺寸之间的距离能切身感受到他有多疼。
“马上了哦,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爷们儿的男人……”
颜漫一边手上快速操作,一边输出彩虹屁分散他的精力。
“将军您真是太帅了,很坚强哦,要一般人早挺不住了……”
“不愧是战神,不敢想象除了您以外还有谁能做到……”
“再熬两个数,还您一个能扛大刀的健康体魄……”
“真的吗?”许肆中间还插嘴,颤抖着声音地问了句。
“当然”颜漫头也不抬地坚定道,“我可是很能干的……大夫。”
……
此时分分秒秒都过得十分漫长而艰难,许肆紧咬着木棒,落在大腿上的指尖深掐在肉里,但却不肯叫停。
胸口的起伏尽量平缓,看起来在努力平复呼吸。
真的很疼,但不想给她增加压力。
颜漫的动作十分麻利,不出半分钟,很快结束。
再抬头,许肆已经满头大汗,像刚从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
意识到结束了,男子压抑着声音闷哼一声,重重地长吐一口气。
颜漫也如释重负,开始清理包扎。
全程一点不带拖延,手法利索地像个从医多年的老中医。
许肆突然严肃地问道:“忘记问你针线活咋样了……太丑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颜漫轻哼一声,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不受他要挟:“将军早说要好看的,我就不这样草草了事了,现在这种完成度完全不是我应有的水准……这歪七扭八的要被人看见不是坏我名声吗?”
许肆轻嗤一声,被她做作的表演给逗笑了。
“这么大的创面,伤口容易发炎,晚上你可能会发烧”颜漫有些担心,毕竟缝合还只是个开始,按这时代的医疗条件,因发烧被送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许肆道:“那今晚也要辛苦你了。”
这人还真是一点不客气,但就算他不说颜漫也会仔细守着他的。
“放心,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会让你死的!”
女子目光灼灼,神色坚定,实在不行喂一颗自己的急救药给他,虽然那么贵的药用来治发烧上有些大材小用,但绝不会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许肆眉眼含笑,因疼痛而凝重的脸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温度。
缝合结束,赵大夫进来给许肆诊治,跟颜漫想的一样,也担心许肆晚上会发烧。
伤口包扎完毕,许肆睡下休息。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院子,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指责颜漫这个不懂医术的小女娃怎么如此大胆!真是作孽啊!
晚上许肆果然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