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心上人死讯,陆南枝万念俱灰。
曾经那么活泼爱笑的一个人,变得麻木清冷。
当秦国公为她定下与李云哲的婚事时,她再未反对。
最爱的人没了,她嫁给谁都无所谓。
不过,在婚后头几年,她还是很对李云哲心存感激的。
她虽不爱他,可至少他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救她及国公府于水火。
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
所以,李云哲有求于国公府或是她外祖家时,她都会帮他去游说。
可与此同时,陆南枝始终对吕公子的死耿耿于怀。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再了解他不过,深知他不喜饮酒,且为人颇有分寸,从来没有喝得酩酊大醉过。
为何那日偏偏会醉得连路都看不清?
她暗中让舅舅帮自己查探。
可不查还好,一查就查出了个惊人真相!
那天,吕公子是被同窗强行灌酒。
事后,其中两人架着他离开酒楼。
最后,他却孤零零一人飘在河道里……
再深挖下去,舅舅发现事发前,带着吕公子离开的那两个同窗与李云哲府里的人接触过……
陆南枝是聪明人,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脉络,惊骇地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被李云哲设计了!
她急忙回国公府,想把这一切告诉父母,结果却在半道上遭人劫持。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屋子里,不着寸缕,
身边还躺着同样没穿衣物的表哥,也就是帮她查探李公子之事的舅舅之子!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李云哲就带着她父亲秦国公闯了进来。
一见屋里的情形,她父亲直呼丢人现眼,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不听她任何解释,拂袖而去……
而她,则被李云哲带回府中,软禁起来,对府里其他人宣称她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舅舅因为帮陆南枝,连累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于是退缩了,再也不敢帮她。
她孤立无援,困在屋中,可依旧不愿意向李云哲屈服。
李云哲怕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坏自己的事,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时分,往她的屋里放了把火,又模仿其笔迹,写了绝笔……
冷宫里,江楚楚把关于陆南枝的一切都告诉江唯音,是为了炫耀李云哲对自己独一份的深情。
其他女人,包括陆南枝,还有江唯音,都只是他踏上权利巅峰的垫脚石而已。
可揭露真相却让江唯音心神俱震,至死都无法忘怀。
如今重来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即将到来的宫宴上,李云哲和孙妃安排的好戏依旧会如期上演。
江唯音与陆南枝说不上有交情,
可同为被李云哲利用伤害乃至惨死的无辜之人,她对陆南枝有着感同身受的同情。
那么,她就利用这次机会,先给李云哲上一课。
他不是喜欢拿人当垫脚石吗?
那这回,她偏偏要成为他的绊脚石,让他好好尝尝跌倒的滋味……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宫宴开启的夜晚。
侯府参加宫宴的是:
江诗年夫妇,长子江淮予,还有江唯音与江楚楚。
前世,江唯音知道李云哲也会出席宫宴,女为悦己者容,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
这回,她没有了这份心思,穿了身水蓝色长裙,搭配暗红色织锦缠银丝腰带,一头青丝挽起,斜插一支祥云碧玉簪,下坠一串流水珍珠,另点缀了数枚珍珠发簪。
这般简单装扮,与穿着色彩艳丽的锦绣百碟戏花裙、珠翠满头的江楚楚相比,相差甚远。
何妙云觉得她打扮得过于寡淡,十分不满意,一路上都在唠叨,
数落她不够体面,丢了侯府脸面,哪哪都比不上楚楚……
可江唯音无动于衷,一直看着马车窗外的景色,完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何妙云不禁气结。
江唯音似乎在看风景,实则眼神余光时不时悄悄打量着江楚楚。
江楚楚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尽显高门贵女的优雅风姿。
可从其双手下意识地紧捏丝帕,眼神时而飘忽,江唯音看出她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没多久,皇宫到了。
巍峨宫殿伫立夜色中,威严十足。
前段时间,太后身体欠恙,如今终于大好。
加上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国库丰盈不少,且边境安定,
元康帝龙颜大悦,宴请百官及家眷,让宫里热闹热闹,增添几分喜气。
宫宴就摆在御华宫。
赴宴者的席位按官阶依次排序。
官员们坐一处,家眷们则在另一侧。
江唯音等人到时,已经有不少官员家眷到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陆南枝。
再次相,已是隔世。
此时的陆南枝,
身着粉色海棠雨花锦百褶裙,随云髻上斜插华丽金步摇,精致鹅蛋脸上一双杏眸水汪汪的,
灵动活泼,与前世在玉王府里死气沉沉,判若两人。
贵为国公府嫡女,她身边围了群年龄相仿的贵女,众星捧月。
陆南枝与她们不知在说些什么高兴事,笑得无忧无虑,丝毫不知道一场将彻底改变她命运的灾难悄然而至、近在咫尺。
仿佛冥冥中有感应,
笑着笑着,陆南枝的目光无意间转了过来,
与江唯音隔空相视。
两人目光轻轻碰触,江唯音朝她礼节性一笑,便挪开了目光。
与此同时,
兵部尚书夫人刘氏带着小姐过来寒暄。
江楚楚立即乖巧优雅地与她们见礼。
何妙云见江唯音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顿时不悦,狠狠扯了扯她的胳膊。
江唯音这才回头,与刘夫人、小姐打过招呼。
何妙云马上对刘夫人抱怨道:
“唉,唯音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该学的礼数一样都没学全,跟个武夫似的粗鲁,每次出来总惹人笑话。
不似楚楚,从小就知书达理。”
江唯音在贵胄圈里名声狼藉,除了江楚楚不遗余力的抹黑,亲生母亲的贬低也功不可没。
何妙云竭力贬损江唯音,但忘了一件事。
刘夫人的夫君是兵书尚书,去年还随大军前往南方平叛,经常与武将打交道,而且非常钦佩老武信侯。
听何妙云贬低自己女儿的同时,隐隐流露出对武将的不屑,刘夫人心里不悦,当即说道:
“老侯爷安邦定国,令人钦佩。
江大小姐得老侯爷亲自教导,巾帼不让须眉,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武信侯夫人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此话一出,何妙云这才想起刘夫人夫君的身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霎时脸上一红。
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而是习惯性地将此怪到江唯音头上,
觉得若非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未及时与刘夫人打招呼,
她又怎么会跟着说错话,让刘夫人不悦,奚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