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开车，透过车内后视镜偷瞄肖指，还正好被人看见。
王楚钦尴尬地移开视线，肖指导嗤笑了一声，道：“鬼鬼祟祟的。”
“没有，看看你干啥呢。”王楚钦嘴比钢铁还硬，愣是得顶回去一句。
“专心开你的车吧，多保留点体力，待会儿还得训练呢。”肖指导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看。
王楚钦撇撇嘴，“练死得了，刚开完会，又训练。”
说完，车内安静了几秒，按理说这时候孙颖莎就该出来助阵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王楚钦假装随意地看向旁边，坐在副驾驶的孙颖莎，此刻脑袋正抵在车窗跟靠背的夹角里，薄唇微张，呼吸声缓慢而均匀。
“这丫头，睡着了都。”王楚钦小声吐槽，肖指导也放轻了声音，“这么累呢？”
王楚钦瞬间腰杆硬了，挺直脊背，重重地点头，“可不嘛，你看给孩子累的，这样都能睡着。”
“那怎么办，不练了？”肖指开玩笑似的反问他。
王楚钦握紧方向盘，小声嘟囔：“我可没说不练了，我就抱怨两句。”
肖指笑而不语，王楚钦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了，索性闭上嘴，好好开车。
到训练馆，王楚钦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对着孙颖莎一顿拍，边拍边碎碎念：“真可爱～”
肖指受不了他这个德行，打开车门，先下去等两个小孩。
王楚钦存好照片，轻轻拍了拍孙颖莎的肩膀。
“嗯……别闹……”孙颖莎困得哼唧了一声，眼都没睁，推开王楚钦的手，侧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王楚钦紧抿着唇，心脏软的一塌糊涂。扭头降下车窗，求救似的看向肖指导，他实在不忍心再把人叫醒了。
肖指导从来没那么无语过，用力拍拍车门，直接将孙颖莎从睡梦中震醒。孙颖莎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迷茫地望向王楚钦跟肖指导，打了个哈欠。
“起来训练了，还睡呢。”
肖指宠的时候是真宠，严厉的时候也是真的严厉，孙颖莎几乎瞬间清醒了，使劲拍拍脸颊，赶紧道：“不睡了，不睡了！”
王楚钦下车，趁孙颖莎还没绕过来，赶紧小声道：“她那么听话，您别凶她啊。”
肖指导眯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王楚钦悻悻地摸着鼻头，跟孙颖莎一起往训练馆走。
下午练了练多球，把之前遇到的问题挨个过了一遍，跟日常的训练相比，已经轻松很多了。
天色渐晚，肖指导满意地点点头，把王楚钦跟孙颖莎叫到面前，叮嘱道：“不错，就这样保持手感，不要懈怠，把球捡完回去休息了。”
“好，我来捡球，莎莎收拾一下东西吧。”王楚钦看向孙颖莎，孙颖莎活动了下身体，笑道：“一起吧，那么多呢，你自己得捡到什么时候。”
一地的小白球密密麻麻地散落在各个地方，球台两侧后面的区域最多，王楚钦跟孙颖莎一人抄起一个网兜，兢兢业业地当小白球收集工。
收拾好东西，两个小孩一会儿一个哈欠，走到车旁边的时候，王楚钦刚想拉车门，被肖指导抓着衣领往后拽了一下，“都困成那样了，你俩坐后面睡几分钟吧，我来开。”
“啊？我没事……”王楚钦晃晃脑袋，下一秒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肖指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好逞强的，疲劳驾驶更危险，去后面坐吧。”
“这不好，让您开车我还坐后面，我坐副驾吧，让莎莎自己坐后面还能躺会儿。”王楚钦退而求其次，孙颖莎也赞同地点点头，“没事，肖指导，反正就十几分钟的路。”
俩小孩困得不行，肖指导也不想再跟他们争论太多，应道：“行，爱坐哪坐哪吧，别开车就行。”
彻底放松下来，孙颖莎上车后倒头就睡。本来还想在副驾驶承担起陪聊职责的王楚钦，也没撑过去瞌睡虫的袭击，靠着椅背沉沉地睡过去了。
车子停进停车场，肖指导没有动，掐着表等了二十分钟，才解开安全带把两人叫醒，打开后备箱方便一会儿拿行李。
王楚钦打着哈欠，解开安全带，“谢谢肖指导。”
“谢谢肖指导。”孙颖莎坐起身，手指捏着酸痛的后腰，下车后使劲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体，才算精神一点。
“钥匙。”肖指提醒一句，朝王楚钦的方向一抛，王楚钦伸手接住。
“你们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肖指冲着后备箱一抬下巴，“头头顺便帮我把包拿回去一下，先放你那就行，我回来去找你拿。”
王楚钦应了声“好”，带着一丝丝好奇，问道：“您干什么去呀？”
“我干什么去还得跟你汇报？”肖指一挑眉，王楚钦话都不敢吱一声，默默地去拿两人的行李。
跟孙颖莎结伴回公寓，路上王楚钦回头看了一眼，见肖指往反方向走了，才用正常说话的音量跟孙颖莎吐槽，“你有没有发现肖指最近脾气越来越暴了？”
孙颖莎白了他一眼，“有没有可能，这才是原来那个吓得博哥看见路灯都害怕的肖指？”
“也是，不是老肖脾气变差了，是他这两年脾气变好了。”
“估计肖指最近压力也大，难免急了点。”孙颖莎叹了口气，揽下这次的混双任务，是真的挺难的。
王楚钦仰头望天，长叹一声，“我压力也很大啊，孙颖莎同学，你快开导开导我，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训练我都不觉得压力大，这会儿突然啥也不用干了，情绪立马就上来了。”
走进公寓，两人自觉保持距离，孙颖莎也不好动手动脚，只能口头安慰：“你放松心态吧，都练这么长时间，我们不是很有信心吗，再说了，到时候肖指坐场外，我相信不管到时候遇到什么难题，我们都能解开的。”
王楚钦抿着嘴，望向孙颖莎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温柔缱绻，“孙颖莎同学，有你真好啊。”
叮——
电梯下到一楼，门分左右缓缓打开，孙颖莎走进去，转身冲他挥手：“有你也挺好的，走了啊。”
王楚钦挥挥手，“拜拜，我也回去了。”等电梯门关上，王楚钦拐了个弯去坐另一部电梯。
孙颖莎跟王楚钦回到宿舍，闷头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
王楚钦睡醒的时候，外面还跟泼了墨似的一片漆黑，昏暗的路灯晃着暖黄色光线，成为被裹挟在黑暗中的唯一的光源。
王楚钦盯着窗户外面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瞳孔瞬间皱缩，焦急地翻找着手机。
床头没有，被子一抖，床上也没有，被子上也没有。王楚钦探着身子往床下看，最后在左边靠近床头的地上看见了自己的手机。
胳膊探下去把手机拿上来，王楚钦利落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翻消息。最后手指停留在一个备注为“肖指导”的地方，头像位置的红色角标显示了一个数字“2”。
王楚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指点下去，看肖指导发来的消息。
“睡着了？敲门都叫不醒？”
“算了，睡觉吧，我先回去了，明天给我送过来。”
王楚钦两眼一抹黑，肖指导还特地叮嘱忙完要过来拿，结果自己闹钟都没定一个，一觉睡到……
王楚钦苦想着，低头看了眼时间，继续在心里谴责自己：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半，还让肖指白跑一趟，真要命啊！
自责的耶耶垂着脑袋，沮丧地盯着聊天页面，不知道这个时间该不该给肖指回个消息。
纠结了五六分钟，王楚钦狠了狠心，调出输入法打字。
王楚钦：肖指，对不起！我太困了，回到宿舍就睡着了，忘了您的包，还让您白跑一趟，等您睡醒跟我说一声，我给您送过去。
王楚钦五官拧巴在一起，给肖指导把消息发过去。其实他是很害怕的，最近的肖指导跟之前完全不一样，总是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就会惹他生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他现在很理解博哥对肖指的那种恐惧。
脑海里回想起回宿舍的时候，孙颖莎说的那句话，肖指其实压力也很大。王楚钦又有些理解了，肖指希望他们能出成绩，替国家拿下这枚金牌，以后的路也能继续往前走。
领导层的施压，国家的荣誉，他跟莎莎的前途……
所以的担子都压在肖指导身上，每一个都是要命的，换成谁来坐阵这个教练的位置，都得压力大到秃头。
想着想着，王楚钦原本吓得扑通乱跳的心脏，慢慢地平静下来。小老头脾气大，顺着他、哄哄他不就完了吗，不至于畏首畏尾，反而寒了肖指尽职尽责的这份心。
想开最近一直压在心里的事，王楚钦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准备躺下再睡会儿。
叮——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一声，王楚钦眉头微挑，有些诧异，这个点不会是莎莎睡醒了吧？
疑惑地点开手机，最新的一条消息竟然是肖指导发来的。
王楚钦赶紧点开，肖指导发来了一条语音：
“没事，我猜你就是睡过去了，这段时间你俩都挺累的，多睡会儿是好事，免得身体吃不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王楚钦听完心下一暖，他就知道，肖指虽然严厉，但总会下意识为他俩着想，立马回过去一条语音：“自然醒，睡的还挺香的，感觉比平常睡一整晚都精神，你怎么这个点还在，不会是没睡吧？”
“嗯，有点事没处理好，你再睡会儿吧。”肖指很快回复。
王楚钦看着手机沉默了。静止了好几分钟，才吸吸鼻子，强笑着回他语音：“老肖你怎么回事，手机给你没收了信不信，我俩打比赛又不是你打，一天天不知道让孩子省点心吗，什么工作值得你白天陪练、晚上不睡的干啊。”
肖指导听完语音条轻笑了一声，对着另一部手机里正在通话的人说：“听听，你家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
电话那头的人骄傲的哼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高兴的嘴都包不住牙了吧。”
肖指微微一笑，戏谑道：“要不我把他叫过来，你俩聊会儿天？”
“可别介，要是让他知道咱俩在密谋怎么坑他，回来又得好一阵闹，我可受不了。”
肖指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粗，提醒道：“他最近身体状态可能不太好。”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缓声问道：“练太狠了？”
“那是肯定的，这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事压我心里好一段时间了，难办。”
“唉，没事，换位思考吧，如果你是他，你想要什么？”对面反问一句，肖指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回道：“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有野心的，要冠军，要前途，十几年的努力，就为了这一刻，我不能让他后悔。”
“等天亮了带他去做个检查吧，保证身体不会出现不可逆转的大损伤就行，后期哪怕受点罪，能养过来也行。”
“嗯，”肖指点点头，“应该不会特别严重，他的打法和训练都是最先进的，早就摈弃掉那些伤身体的东西了，到巴黎之后还有几天的封训，可以放松一点要求，让他保持手感就行。”
电话那头的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接着道：“身体上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下面精神上的痛苦，才是最不容易挺过去的。”
“他必须挺过去。”肖指狠了狠心，语气坚定地回了一句。
“你……”
电话那头的人刚说出来一个字，门外“咚咚咚——”三声敲门响打断他的声音。
肖指扭头看向门口，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肖指，开个门呗。”
肖指扬声道：“等会儿！”旋即放低音量，对着手机讲话：“你家小少爷突然蹦哒过来了，不跟你说了，我先挂了。”
“好，吓我一跳。”对面说完按了挂断，肖指导把手机装进兜里，起身去给王楚钦开门。
门外，王楚钦肩上挎着包，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一见到肖指导就笑着把保温杯递过去，“特地给你泡的茶，大晚上的，你也不休息。”
肖指眼底闪过一瞬诧异，接过保温杯，侧身把王楚钦让进来，询问道：“不是让你再睡会儿吗，怎么还往我这跑。”
王楚钦把包放好，跟进自己家似的，脱了鞋熟练地窝到沙发里，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话休息，反正我也睡饱了，给你泡个茶提提神，陪你加会儿班。”
肖指导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暗道：你来就加不了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