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
他安稳如山地坐在龙椅上,眼神里尽数是回忆。
第一次见面,她哭肿了一双眼,倔强又可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也学着其他人自称属下,叫他公子。
他给她取名,长欢。
那年他的复兴大业,才刚刚步入正轨。
他很忙,忙着建立自己的势力;
她更忙,忙着自我救赎,忙着学习本领。
与其说是学习,倒不如说是摸爬滚打。
她不会武功,所有的任务都要智取。
起初,她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后来,就是大片的青紫。
不光是自己磕碰的,还有别人欺负的。
司马琰知道,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手下的女子越来越多,几个副使讨论起她们的去留,就这样有了百花深处。
——一个可有也可无的地方。
最终却成了京都的情报中心。
进京前,手下人想把她献给他,作为她们学成的第一课。
他至今都还记得,她在一片暧昧的氛围里,视死如归的那番话。
“人的价值,不光只有一瞬。”
“若是只图当前的喜乐,同动物有什么分别。”
她该是害怕的,因为一张小脸满是泪痕;
可她满眼都是不甘,连眼底倒映出的自己,也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
他被说服了。
他给了她相对的自由,又派了莲子护着她。
临行前,她恭恭敬敬道“请公子保重身体,静待佳音。”
那时,她的眼睛亮亮的。
以至于他一直记得,记到了现在。
他有信心,等到大业终成,她就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而如今,二人面对面,如此接近。
她的眼里却全然是另一个人。
换做谁,都不能甘心吧。
他渐渐回神,“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朕阿琰。”
阿琰?
长欢一愣,怎么可能?
一面自称是朕,一面要自己亲昵地唤他。
好生讽刺。
不,长欢绝计叫不出口。
因为,阿延是长欢同王樟延之间,最隐秘的情话。
长欢忙不迭地垂眸:“奴婢实在惶恐。”
他不等长欢伏低做小。
就一把将长欢拽入怀中,“你怕朕吗?”
陌生的气息包裹着长欢,长欢想要挣扎起身。
他却暗自用了力,又一次问道:“你怕我吗?”
他一如既往的强势,逼迫长欢抬头对视。
长欢顺从本心,摇摇头,却又重重点了点头。
他突然露出一丝委屈,“怕什么呢?”
长欢心里一咯噔,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司马琰就是那笑面虎。
脸上一个表情,心里能有七八个主意。
长欢眼瞳微颤,清了清嗓道:
“奴婢只想为虞家洗清冤屈,再无二心。”
他似是不信,锲而不舍地追问:“朕已经为虞家平反了,你就没有其他的打算吗?”
捏着长欢的那只手,不断收紧。
长欢吃痛,却无法挣开。
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沉了下去。
突然,苏公公的声音响起:
“皇上,吏部尚书王大人有要事启奏。”
长欢听到那个名字,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司马琰必定能放开自己了。
她脸上不自觉得露出三分喜悦。
可司马琰很快将她的心又打回谷底。
“退下。”斩钉截铁的一句。
长欢和苏公公都陷入为难。
“王大人说事关炎教,急奏。”
司马琰有些不耐烦,声音里已染上怒气:
“朕已歇息,有事明日早朝再奏。”
长欢看着苏公公离开的背影,也想寻个借口:
“不打扰皇上休息,奴婢也告退......”
那个告退刚说了一半,就被司马琰的话音盖住。
“朕已经得到了天下,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坐拥这广袤江山,手掌万千金银。”
“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诱惑,是司马琰给长欢开出的筹码。
他用最温柔的话语,想要引诱长欢来咬他的鱼饵。
“朕想听你柔声细语地说话。”
“朕想看你为朕心忧为朕脸红。”
“朕想让你陪着朕见证新的大成.....”
司马琰有些贪婪地看着长欢的脸,从眼睛到嘴唇,再到脖颈,继续向下。
似乎在说:朕要的,还没有人能拒绝!
长欢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征服的欲望。
她有些害怕,手上不由自主地反抗:“皇上,你累了......”
可她越是反抗,司马琰越是兴奋。
他低头就要吻上长欢的脖颈,长欢挣扎不开,紧闭双眼,拼命让自己离他更远。
“皇上,炎教带头起义,赵晋大人八百里加急,请求带兵支援。”
苏公公是觉得事态紧急,硬着头皮再次禀告。
换来的是一声厉喝:“滚出去!”。
司马琰抄起桌上的砚盘砸了过去。
墨汁瞬间甩了满地,他的手上也很是狼狈。
长欢趁机挣脱他的钳制,离了怀里的支撑,长欢“啪叽”摔落在地。
顾不上疼痛,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远离。
恨不得就这么逃得远远的,可理智让她逃了两步,又跪在地上。
长欢那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司马琰。
他的双眼渐渐泛红,手掌缓缓摊开。
几乎是咬紧了牙,用衣襟将墨迹擦干。
再看长欢时,他的表情不再温和。
“长欢,经历几番变故,你还是不懂这世间的生存法则。”
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想要成事,都得朕点头才行。”
长欢不敢造次,也不敢惹怒他,只能安静地跪在一边。
任由他威胁着,却毫无办法。
他抬手脱去脏了的衣袍,随意丢弃到一边。
长欢将头埋得更深,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
苏长岭再次进来禀告:“王大人,他急得晕倒了......”
长欢一愣,下意识看向门外。
司马琰刚缓和的神色再次不悦。
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气恼道:“得了,把他抬进来。”
片刻后,熟悉的脚步声接近,长欢觉得一道目光刺向后背。
没穿外衣、气急败坏的君王,跪地不起、衣着凌乱的奴婢......
任谁看了都要猜测几分,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她不自觉地挺直身躯,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臣吏部尚书王樟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司马琰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爱卿不是晕倒了......”
话里的嘲讽分毫不减。
王樟延跪地叩首,态度极好:“事出紧急,臣忧心忡忡......”
“行了,赐座,说重点。”
王樟延转向一旁的长欢,眼神似乎在说:朝堂机密,不可泄露。
司马琰看了眼长欢,不以为意:“爱卿请讲。”
摆明了:你说你的,她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