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正在逃窜的红军似乎没料到今晚会遭遇到如此迅速的追击,惊慌之下完全顾不上掩藏行踪,他疯狂地穿梭在山林中,隔着老远也能听见他身体拨动荒草的“唰唰”声。
追了一阵,只顾逃命的那个红军战士始终没有开枪还击,刚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的清乡队戒心渐去,脚步也变得愈发快了起来,和身后的保安队主力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耳听得和前方杂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近,一名清乡队壮丁大喊道:“你跑不掉啦!赶快缴械投降!爷爷饶你一条狗命!”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喊话,前方逃窜的动静声突然就消失了,周遭忽然陷入一片可怖的寂静。
清乡队壮丁们一愣,齐齐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前走出几步。
“呼!”就在这时,一道火光乍然燃起,犹如一条全力游走的蟒蛇般,以极快的速度横亘在清乡队的身后。
冬季山中的枯草、败叶为火焰提供了绝佳的助燃物,火蛇很快就变成一堵火墙,然后随着风助火势,燃烧区域越来越大,彻底封死了清乡队和保安队之间的道路。
“哒哒哒!”
一串清脆的长点射打得保安队身前泥土飞溅:“缴械不杀!把手举起来!”
这个长点射明显是故意瞄着身前地上打的,要是不马上投降,估计下次就是朝身上打了,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大火,瞬间就击垮了清乡队本就不高的作战意志,他们没有太多犹豫就丢掉了手中的鸟铳和大刀,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
“别开枪!我们投降了!”
请降声穿过大火传入雷浩的耳中,气得他只能干跺脚却无计可施——山中可供通行的道路不多,虽然只相隔数十米远,但这火势一起,就把道路前后两头堵了个严严实实。
雷浩沉默地站立在大火前,闪烁的火焰映得他的面目颇有几分狰狞:该死的!这伙赤匪是怎么知道我今晚设了埋伏的?
难道梁辉村的清乡队里面有红军的耳目?
是的!肯定是这样的!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今晚设了埋伏,还提前做了准备!
对了,之前在山口设伏他们也没上钩!肯定有内奸!
一想到这些,雷浩顿觉自己身陷险境,鬼知道这伙红军还有没有后手留着对付自己。
“撤!快撤!”百余人的余姚保安小队立即原路返回,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救援梁辉村清乡队的茬。
管他们是死是活那么多,反正又不是自己人。
山火的另一头,赵骥四人正押着十余名清乡队壮丁撤离战场,刘焕兴奋地问赵骥:“你怎么知道这伙白狗子今晚是在给咱们挖坑?”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稍微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已,于是就想着试一试看他们是不是有埋伏”,赵骥微微一笑解释说,“打仗嘛,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既然察觉到了异常,就没理由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对不对?”
“我们昨夜袭扰的时候,这支保安队的哨位布置还是很有章法的,看得出带队的军官不是个不学无术的蠢货”。
“可他今晚却偏偏把哨位布置在了一个毫无遮蔽的显眼处,简直明摆着就是留给我们的活靶子,而且……”赵骥笑了笑摇摇头,“他还把哨兵换成了手里只有一支梭镖的清乡队壮丁,要真遇到摸哨的,怕是连放声响示警都做不到,这也未免太欲盖弥彰了”。
保安团拿清乡队当诱饵在当时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跟后来的小鬼子拿伪军趟地雷都是差不多的心思。
赵骥和刘焕聊得高兴,曹路却在旁有些闷闷不乐,杜斌彬见了有些不解,问道:“打了胜仗怎么干嘛还嘟囔着嘴不高兴?”
曹路回头望了眼还在燃烧的大火,满是可惜地回答:“我就是心疼桐油,多好的东西,一把火全给烧没了”。
桐油就是用沙桐树果实榨出的一种植物油,在电气化时代以前,或者更往前到我国能大规模炼制煤油以前,桐油一直是我国民间运用非常广泛的燃料。
桐油不止可以用作燃料,还具有防水、防腐、防锈的功能,在江浙水乡是最常见的船舶、家具等外漆涂料。
赵骥之前跟梁辉村村民买了好几桶桐油,方便在山中引火和照明。
曹路之所以这么难过,主要是因为赵骥让杜斌彬开设了一个夜校,每晚教刘焕和曹路识字,曹路对识字特别感兴趣,学得也很快,没事就自己在沙子上写写画画,一段时间下来已经能写得出好几十个字了。
能认识字、读上书这可是他参加红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情。
可惜,全部的桐油都在今晚一把火烧光了,没了灯油,这下晚上就不能跟着杜斌彬学识字了。
赵骥在旁边听了,上前拍拍曹路的肩膀安慰说:“没事儿的,等打跑了保安队,我们让勾结白狗子的那个老村长赔上十桶油,以后你晚上想点多久灯就点多久”。
曹路心道也只能如此了,但他仍气不过,举起枪托虚砸一下,吓唬道:“都怨你们这帮狗腿子!”
被缴了械捆成一串的清乡队壮丁吓得齐声告饶:“都是保安队那帮子王八蛋硬逼着我们来的,不来的话就说我们通…通…通匪”。
“是呀,今晚他们还拿枪抵着孙老四放哨,就是被你们打死那个,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求求红军大王了,只要你老饶过小的这条命,以后再不敢进山来了”。
清乡队这些壮丁都是梁辉村本地人,若不是情非得已,赵骥其实并不想害他们性命,免得和他们的家人结下血仇。
只不过这帮地头蛇对山里的地形太熟,对游击队的威胁比保安团还要大,所以才迫不得已设了陷阱把他们都给俘虏了。
“放心,只要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等打完了仗就会放你们回家,不过嘛,如果谁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也不介意拿他当鸡儆儆猴”。
十来个清乡队壮丁一听都赶紧如同捣蒜般拼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