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刘青一门心思全扑在了眼前这批行尸的处置事宜上。
他本计划雷厉风行,直接以熊熊烈火将这些行尸付之一炬,一了百了,但是刘青还是低估了尸气的威力。
寻常柴火燃起的凡火,尽管火势汹汹,舔舐着行尸腐朽身躯,黑烟滚滚升腾,却仅仅只能燎去表面腐肉,
那股子深入骨髓、仿若附骨之疽的尸气,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丝丝缕缕顽强萦绕,久久不散。
刘青剑眉紧锁,目光凝重,深知若想连根拔除这难缠尸气,达成彻底净化、杜绝后患的效果,仅凭眼下手段远远不够。
若是懂得精妙高深法术,念动几句神秘咒语,手掐诡异法诀,或许便能轻松驱散阴霾,可他此刻法术储备有限,一时间竟也有些无计可施。
正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际,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记起原着里提及的关键法门 —— 需得用荔枝树的树枝作为燃料,方能以其独特纯阳属性,攻破尸气防线,净化这些邪祟残留。
但眼下,急切间哪去寻那荔枝树枝?
好在刘青迅速稳住心神,冷静分析:
眼前这些不过是初阶行尸罢了,并非那种修炼千年、邪力滔天的尸王级别,只需借助天然纯阳之力,
譬如将它们放置在炽热骄阳底下暴晒,让烈日光辉尽情倾洒,以纯粹阳气一点点消磨、驱散尸气;
又或是寻些其他蕴含阳属性的物件辅助,像铜镜这类能反射日光、聚集阳气之物,同样能克敌制胜。
思及此处,刘青不再迟疑,当即着手布置起来。
他动作娴熟、有条不紊,搬动行尸、安置场地,一番忙碌过后,随着时间缓缓推移,日光愈发炽烈,
行尸周身尸气似被无形巨手拉扯,渐渐消散,一缕缕轻烟袅袅升腾,昭示着净化进程稳步前行。
但是还不够,心思一动的刘青从任府下人手里借了点糯米过来,撒过去之后,果然可行。
而就在刘青满心期许,准备查看面板收获,瞧瞧昨夜与今日接连烧掉十五具行尸所积攒下的丰厚经验之时,
一阵嘈杂喧闹声,仿若汹涌浪潮,猛然从任府门口方向滚滚袭来。
那阵骚乱毫无征兆,瞬间打破了庭院内来之不易的静谧,尖锐呼喊、急切争执交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不仅成功吸引了刘青的全部注意力,
仿若一只无形大手猛地拽回了他的思绪,就连身处屋内、正与任发商讨后续除尸计划的九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警觉,旋即一同快步朝着府门方向赶去。
任府门口此刻已是人山人海,乌泱泱一群村民满脸焦急、悲愤交加,眼神中满是对亲人下落的揪心探寻,正推搡拉扯着保安队员,试图闯入府内。
九叔见状,面色一沉,上前几步,抬手微微下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群情绪激动、眼眶泛红的村民,清了清嗓子,高声劝解道:
“各位乡亲,都先冷静冷静!我知晓大伙此刻满心挂念着自家亲人,可事已至此,残酷真相不得不说。
你们那些变成行尸的家人,此刻正在府内被妥善处置,熊熊烈火灼烧,看似残忍,实则是唯一能让他们解脱的法子。
留着这被尸毒侵蚀、没了心智的躯壳,他们只会沦为邪祟傀儡,受苦受累,永无宁日呐。唯有这般净化焚烧,方能驱散怨念,送他们往生轮回,重获安宁。
大伙就莫要再执着阻拦了,权当是为亲人做最后一件善事吧。”
那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在众人耳畔回荡,试图安抚一颗颗躁动不安、悲痛欲绝的心。
任府门前,乌泱泱一群人。
人群里,有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浑浊的双眼里此刻满是焦急与悲戚;
有年轻力壮的后生,攥紧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写满不甘;
还有满脸泪痕的妇人,手中紧攥着亲人衣物一角,身体颤抖得厉害,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九叔轻咳一声,声音尽量温和却不失威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嘈杂:
“各位乡亲,大伙此刻的心情,我九叔感同身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亲突遭变故,这等痛苦,搁谁身上都如挖心割肉般难受。”
说到此处,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众人,眼中满是同情与理解,
“可眼下这形势,大伙得听我一句劝呐。
咱们亲人变成的这些行尸,早已没了生前意识,被怨念尸毒操控,沦为彻头彻尾的邪祟傀儡,多在这阳世留存一刻,就多受一分非人之苦。”
然而,村民们平日里见惯了九叔亲和友善的一面,哪家孩童受了惊吓,九叔定会免费画符祛邪;哪家老人久病不愈、疑心撞了邪祟,九叔也是二话不说上门查看,从不摆架子、收高价。
正因如此,这份亲近此刻却成了 “阻碍”,村民们没了往昔对道士的敬畏之心,情绪愈发激动,一个接一个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开始反驳。
打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满脸胡茬因愤怒而微微抖动,眼眶泛红,几步跨到九叔跟前,铁塔般的身子几乎要撞到九叔,嘶吼道:
“九叔,平日里大伙敬您、信您,可这次您说的这叫啥话?
烧了尸体,人就彻底没了啊!
我爹辛苦一辈子,到老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我咋能对得起他老人家?
往后逢年过节,我对着啥祭拜?”
言罢,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那哭声仿佛带着无尽委屈与不甘,引得周围村民眼眶跟着泛红,附和声此起彼伏。
“我爹生前最怕火了,烧了他我怕死不瞑目啊!!!”
一位老妇人被旁人搀扶着,颤巍巍地伸出干枯手指,指向九叔,声泪俱下:
“九叔啊,我家那口子虽说变成这吓人模样,可到底是跟我过了大半辈子的枕边人呐,这一烧,啥念想都没了。
您神通广大,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非得走这绝路吗?我老婆子求您了。”
说着,便要下跪,身旁人赶忙死死拉住。
年轻后生们也按捺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嘈杂声响成一片。
“九叔,烧了尸体,万一亲人魂灵怪罪下来咋整?
咱们不能干这缺德事啊!”“就是就是,说不定还有救呢,咋能轻易放弃,直接烧了了事?” 众人越说越激动,情绪如失控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将九叔围在垓心,那阵仗,似要逼得九叔当场改变主意。
九叔眉头紧锁,神色愈发凝重,他怎会不知村民们这份执念源于血脉情深、对生死轮回朴素认知的坚守,可僵尸危害岂是儿戏?
稍有不慎,这刚消停些许的任家镇便会再度被尸祸席卷,陷入万劫不复。
任府门前,气氛紧绷得好似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村民们仿若一群被愤怒与悲戚冲昏头脑的困兽,双眼通红,嘶吼着、推搡着,将九叔围在垓心。
就在这时,任发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从人群后走来,虽说昨夜经历僵尸肆虐,一宿未眠,眼下眼眶微微泛青,
可那气派却丝毫不减,双眸之中透着历经商海沉浮练就的精明与果决。
村民们一瞧见任发现身,原本还喧嚣鼎沸、仿若炸开锅的场面,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按下了静音键,嘈杂声戛然而止。
虽说平日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任发身为本地首富,在这任家镇有着说一不二的影响力,其财力之雄厚、人脉之广泛,仿若一座巍峨大山,
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村民心头,让人不敢有丝毫放肆。
人群中,几个方才还扯着嗓子跟九叔理论、满脸激愤的壮年汉子,
此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双脚钉在原地,满脸涨得通红,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局促不安地微微低头,眼神闪躲,不敢与任发对视。
那几个哭闹得最凶的老妇人,原本涕泪横飞、几近瘫倒在地,此刻也忙不迭抬手用衣袖胡乱抹了抹脸,哆哆嗦嗦地整理着凌乱发丝,身子竭力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这些人敢和九叔闹,但是却不敢得罪任发。
任发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冷峻地扫过众人,眼神所到之处,村民们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他先是重重地咳了一声,这一声仿若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坎上,成功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紧接着,他抬高下巴,神色威严,开口便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够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音量却陡然拔高,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那股子久居上位者的霸气与威慑力展露无遗。
“现在任家镇还有一个祸害没有除掉,那才是任家镇的危机根源!”
任发边说边伸出手指,用力指向镇外,仿佛那潜藏的邪祟此刻就隐匿在指尖所指之处,
“你们好好想想,自己的亲人为何无端被感染,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模样?还不是那罪魁祸首一手酿成的恶果!”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脸上悲愤之色虽未褪去,却也多了几分思索与恍然。任发见状,趁热打铁,声调愈发激昂:
“这祸害一日不除,咱们任家镇就永无宁日!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更多家人、邻里惨遭毒手,重蹈覆辙吗?
听九叔的,他一心为咱们镇祛除邪祟、护佑平安,几十年如一日,经验十足。
这些行尸,该烧就烧,别再捣乱了,若是因为咱们的固执己见,耽误了正事,让那潜藏的邪祟再度有机可乘,引发尸祸蔓延,全镇百姓都得跟着遭殃,到时候,哭天抢地都来不及!”
任发这番话,条理清晰,软硬兼施,既有当头棒喝的警醒,又有语重心长的劝说,加之平日里积攒的威望,仿若一场及时雨,浇灭了村民们心头的怒火与冲动。
方才还满脸不服、拒不配合的村民们,此刻纷纷低下头,满脸羞愧,交头接耳间,
虽仍有不舍与悲戚,
但抵触情绪已然消散了大半,
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烧吧,那就烧吧......”
随着这句妥协之语出口,原本围聚在任府门前、仿若一堵密不透风人墙的村民们,仿若退潮的海水,开始缓缓散去。
方才还满脸悲戚、怒目圆睁,誓要与九叔、任发理论到底,争出个亲人尸首处置结果的众人,此刻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拖着沉重、虚浮的脚步,三三两两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只留下了当事人收揽了亲人的骨灰,来日将这些骨灰下葬。
与此同时,任发任老爷站在一旁,目睹着眼前这一幕人间惨剧,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
这些乡亲们遭此横祸,往后日子怕是艰难万分,虽说钱财买不来亲人性命、换不回往昔安宁,可好歹能解燃眉之急,抚慰一二。
这般想着,他朝身旁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迅速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大步上前。
任发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各位乡亲,大伙受苦了,这飞来横祸,任某也痛心疾首。
我任发虽无力挽回大伙亲人的性命,但念及往后生计,略表心意,给每人五个大洋,权当是帮衬着渡过这难关。”
言罢,管家依言开始分发银元,白花花的大洋在日光下闪烁着诱人光芒,落入村民手中,发出清脆声响。
刚才还一个个满脸哭丧、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仿若天塌了一般的村民们,瞧见这银元,神情瞬间有了变化。
许多人眼睛骤亮,仿若黑夜里陡然亮起明灯,方才的哀伤萎靡瞬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喜与兴奋。
他们忙不迭将大洋揣进怀中,紧紧捂住,生怕旁人抢了去,嘴里还念叨着感恩戴德的话语:“多谢任老爷,任老爷真是大善人呐!”
那热络劲儿,全然没了几分钟前抵触烧尸时的决绝。
更有甚者,心里已然打起了小算盘,眼神闪烁,暗自琢磨着:
“这凭空就得了五块大洋,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呐!
嘴上虽说舍不得亲人变作行尸、被一把火烧了,可要是往后家里老母、妻儿再不小心被抓了,岂不是又能有这便宜赚?”
这般念头刚一冒头,便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脸上却仍挂着感激涕零的笑容,跟着众人一道,怀揣银元,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任府门前,只留下一地狼藉与尚未散尽的灰烬,见证着这场荒诞又悲凉的闹剧落幕。
刘青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