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艰难的半小时。
这半小时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总之最后女孩子就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来,然后十分幽怨地瞥了杨清一眼。
小姑娘拢了拢自己的裙摆。
难道她今天特意穿上了丝袜,就是用来被他打的吗?这样想着,阿白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呀!
杨清一见女孩子脸上的小表情,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离这个姑娘五丈八尺远。
阿白高贵冷艳地站起来。
杨清惊了一下,离得远远地立马抱头蹲下。他双手抱着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小姑娘一眼。紧接着这货梗着脖子朝她大声嚷道:“我跟你说,打屁股不算家暴的!你可不能打死我!”
……虽然阿白并不算武林高手,但是他始终觉得那一定是她的伪装!她肯定在那密谋着什么时候把他一刀捅死好报今日之仇呢!
阿白作势瞪了他一眼。杨清就好似被吓住了一般,又老老实实地把头低下了。
跟一个犯人一样。
阿白:“……”
无话可说。
杨清一直在低着头,因此他的目光便也一直在聚集在地板的白瓷砖上。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跟前多了一双粉粉的棉拖鞋。
他下意识把手抚上去,又仰着头看了一眼女孩子。
啊……
阿白现在的感觉有点奇怪。
他为什么要按着她的鞋?
“……”微微顿了一下,女孩子就继续问他:“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愿吗?”
“啊?”杨清一愣。下意识就在心里想——难道今天就是他的幸福之路?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杨清扼杀了。
想什么呢?不许做白日梦!
于是杨清沉默了一下,又仰起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所以你今日就已经想好了,要一刀把我送回到汉朝了是吗?”
“……”
神金。
阿白懒得理他,瞪了他一眼后就踢着拖鞋慢悠悠地晃回房间去了。
她要休息一会再洗澡。
诶?反倒是杨清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就拍拍屁股连忙起身跟上去。
“干什么?”女孩子回头看他。
“那我安慰安慰你啊!”杨清就说。
“……我不需要你安慰。”杨清鬼鬼祟祟地一直跟踪她到房间里去。并且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十分自然。
女孩子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床和椅子的选择上,女孩子就只沉默了一下,接着就很果断地趴到了床上去——她现在不太方便坐下。
但这个动作又似乎带点暗示的意味……
女孩子就好似想到了什么,她转头连忙对杨清说:“你不准打我!”
“我没说……”罢了,现在纠结这个好像也没有必要。杨清本来想坐在她的床边上,这样离的近一点能稍微给她揉揉。
但他好像还没洗澡……
他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了,身上全是灰。他自己的床当然无所谓,但面对女孩子绿油油的床他就有点担心给她坐脏了。
想了想,杨清就开口:“我先去洗澡。”
“啊?”阿白一愣,又回头问他:“洗了澡还来吗?”
“来……”
“哦。”于是女孩子又愉悦地转过头继续趴着了。为了让自己趴得舒服点,她甚至还抽了个枕头出来放在自己脸下。
小猫咪……
杨清穿着睡衣再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女孩子把头靠在枕头上,因为侧躺的缘故,她的脸就被挤压出了一点肉。
捏捏脸。
然后揉揉屁股。
“痛不痛?”
“滚。”
“……”
她虽然是这样说着的,但手上以及身体却没有什么反驳的动作。眯着眼睛枕在枕头上的模样更像是享受。
今天是傲娇的小猫咪。
要是在他揉捏她的时候,她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就更像小猫咪了。
……
“问你个事?”杨清突然说。
“什么?”女孩子继续眯着眼睛问。说话而已,并不用睁开眼睛。
“你们汉朝的内衣……叫什么名字?”这个变态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问出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女孩子就猛的把头抬起来然后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她现在很想打他一拳。
捏了捏拳头,阿白就开口问道:“……难道你刚才心思沉重,就是在一直想这个问题吗?”
“……对啊!”杨清愣了一下就很理直气壮地承认了,“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女孩子往下接话:“我以为是你不开心所以才……”
杨清也瞪圆了眼睛。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自己应该高兴。那样羞耻的话阿白没好意思往下说,杨清就自己帮她接:“所以才肯……”
“够了!”但比较可惜的一点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白打断了。
她捏拳头:“不许你再往下说。”
“……”
不对呀!
杨清愣愣地看了她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又不通拳脚,他为什么要怕她?
于是在一瞬间,杨清立刻就握住了女孩子柔软的小手。然后在她捏起的指头上亲了一下。
嘿嘿。
你能奈我何?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就是在这样挑衅的。
“……”
“……”
“变态!”女孩子憋了一会才吐出这个词。她耳尖通红,然后慌忙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她睨着眼反问他。
“难道不是吗?”
“……”
“你会飞镖吗?你等我给你找个视频、”就是像那种武侠小说里所描述的一样。嘿嚯嚯!抬手一连串的飞镖射出去,见血封喉。
“不会。”
“那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呢?你会使吗?”
“……”
哦。也是。你瞧她这身边就知道她大概是没这种能耐了。甚至她站起来还没青龙偃月刀高。
有一种很好笑的说法是说秦始皇高一米九,而他的佩剑大概有一米六。约等于腰间别了个曹操。但如果把这句话的主人公换成阿白的话,好像也能对上。
——跳起来一头碰死在秦王剑上,最后血还溅不到人家脸上。
“我不会。”阿白摇头说。
“嘿!”然后杨清就高兴了,他抬手在小姑娘的额头上一弹。也没管她疼不疼,这货咧着嘴兴奋地说道:“所以以后不准你再这么嚣张。”
哦。
然后阿白就说话了。
“但是我会射箭。”
“……?”
“我没对你说过吗?往天上一射,我能精准地射下来一只大雁。”同理往水里弯弓拉弦,她也能精准地射中一条大鲤鱼。
“……所以?”杨清有点恐慌了。他左右往四处瞧瞧。
往好处想,好像家里也没有弓箭啊。即便她箭术精湛,又能如何呢?
“所以我最近在考虑做一套弓箭出来。”假的。这里的竹子不能随便砍。在网上花钱买竹子又好像有点愚蠢。
……厌恶这个什么都要钱的时代。
竹子是砍不了了,但用来恐吓恐吓杨清却没什么问题。
杨清沉默了一会,然后就开口问:“……但是射大雁犯法。”
所以少女,请放弃这个残忍的手段吧。
“也没关系啊!不射大雁的话也可以射兄长,”女孩子微笑着说:“你头上顶一个苹果,我蒙着眼也能一箭射中!”
“……那如果射不中呢?”
“射不中就……”女孩子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尴尬地笑两声,“哈哈!”
哈哈。
射不中那就只能下辈子再给机会了。
“……”
真讨厌。
杨清报复似地捏了捏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就算是被弓箭一箭穿心,那他也得问出来。这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话题都被掰扯到那么远了还能被他掰回来。果然是变态。于是女孩子又斜眼瞥他:“你老关注这个做什么?”
“那我就是想知道嘛!”
他瞧见过不止一回。第一次是她刚来的时候,她的小衣被她泡在盆子里。第二次是两人共用一个衣柜的时候,杨清不小心看见了。
第三次就是今天晚上。
感觉很色气。
所以就想问出来。
“……”
成吧。其实告诉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古代女子对内衣内裤讳莫如深。但这一点不适用阿白与杨清。
毕竟她的内衣内裤都是他买的。
“叫抱腹。”
意思就是抱住腹部。
还有一种款式叫「心衣」,意思就是靠近心脏的衣物。抱腹者,上下有带,抱裹其腹,上无裆者也。样式就很像肚兜。而心衣则在抱腹的基础上加以钩肩。
两者只有这点细微差别。
但穿起来的时候这两款小衣都会紧紧地包裹住自己的肚子以及胸部。
“……不愧是中国人。”杨清听完就忍不住感叹。
阿白有点奇怪。她转头疑惑不解地看向他:“这跟是不是中国人有什么区别?”
“因为都怕肚子着凉啊!”只有中国人才会倔强地护住自己的肚脐眼。不管天气再热。
“……”
听不懂。
女孩子思考了一会就想把杨清赶走了:“天色已晚,你该走了。”
她扒拉着——他既然心情很好,那就快点把他赶走吧。
真讨厌!
一天天的就喜欢骗她。
今天已经够羞耻了。
奇耻大辱!
关键是她还不能扑他身上去把他揍一顿,因为杨清会长吁短叹——克制呀阿白。她已经能想象出他的语气了……
呸!
这个坏人……
明明就是要求她克制,然后他为所欲为。女孩子越想越生气,干脆拿枕头打了他一下。
“我不走。”杨清说。
“?”阿白的头顶上就冒出来一个问号。她很震惊:“这么晚了你不走你还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留在这过夜吗?
不是不是!杨清反应过来,又连忙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再聊聊天吧。还这么早,难道你现在就已经困了吗?”
“……”哦。
“那你聊吧。”女孩子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有一个问题杨清想问很久了。
但是问出来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斟酌了一下,他就开口再次朝阿白确认了一遍:“我问什么都可以吗?”
“……”女孩子的眼皮就忽的跳了跳。按理说是问什么都可以的。但他既然问了这话出来,她就忽的有点心慌了。
……这货总不会问什么变态的问题吧?
抬眼警惕地看向他。
她开口:“你先问。”然后她视情况看要不要扑到他身上把他揍一顿。
就是……
杨清瞧着女孩子的脸色,一边观察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主要想问问你阿母……”
哦。
“她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但我对此毫无印象,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这还是我阿父对我说起的。”
“……?”
啊?
杨清震惊地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应该安慰她——但是怎么安慰?
“没事啊。”反倒是阿白看见杨清的脸色,倏地又笑了出来:“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难过了。我阿父当初也是这样安慰我的。他说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才更该兀自珍重。”
“而且、”女孩子顿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
“而且什么?”杨清追问。
“……”女孩子就看他,再然后轻声一笑。不知道是不是杨清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是嘲笑。
而且——
如果他有足够多的知识,就会知道她的小字也是在纪念一个人。
一个模糊的爱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活在阿父的心中。未曾给给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她离去时女孩还不到记事年龄,因此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有关阿母的印象。
甚至连一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然后这么多年,你就一直和你阿父相依为命?”
“还有我大母啊!”
不过大母最终也离她而去了。她死于一场很恐怖的疾病,最终是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可能命运如此。
命运注定让她经历生离死别,使她孤苦无依。
想了想,阿白又很恐惧地看向他。她心有余悸地说:“所以你一定要爱惜自己,可不能得和我大母一样的病!你得好好活着!”
……莫名其妙有点立flag的意味。
杨清眼皮一跳,然后再开口:“我不会的。而且现代的医学很发达……”
阿白:“但是那个病真的很恐怖!”
杨清:“所以……是什么病呢?”
阿白:“是风寒啊!”
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