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她的记忆已经出现了严重混乱。
“……月冥大人,前代教王已经死了几百年了,现在的教王是修冥大人,您是圣教的尊使。”
“什么?修冥是……现任教王?我是……尊使?尊使是什么职位?左右二使呢?修冥,修冥在哪里?!!”如此震惊的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乱七八糟的记忆纵横交错,让她头痛欲裂,脑海中似乎隐隐约约有记忆碎片,但却像镜花水月一般虚幻,怎么也捞不到。
“月冥大人,您刚从幻术中出来,记忆出现混乱是正常的事。……属下霜枫宫主承夜,我们现在正在上古秘境里。前任的左右二使是千烬和秋辞,联手叛乱,被修冥大人所杀。修冥大人废除左右二使之位,设尊使,您就是新任的尊使。”修冥修冥,即使记忆混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修冥!还说什么唯一信任,对她来说,修冥重要到这种程度吗?!他神色瞬间暗淡下来,眸里翻过隐秘的滔天巨浪,但他面上仍答得流利,毫无一丝破绽。
他的话仿佛给她那混乱到如一团乱麻的记忆找到了引导的牵丝,散乱的记忆碎片被拼起,虽然仍有零落,但大致的轮廓已经成型。
手撑着额头,她好像大概想起来了。
左右二使千烬秋辞联手叛乱弑上,修冥平叛时受了重伤,她受修冥所托,替修冥暂且守着圣教。
圣教经济紧张,为了弄到支撑圣教运转的灵石,她带着新任的霜枫宫主承夜来到北仙域的上古秘境。
但,他们不慎跌入了地宫中,这里有锁灵场,导致她无法使用驭念之术。走到这处有祭坛的大殿时,她好像中了什么阵法,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才醒来。
该死,她怎会如此大意!记忆恢复后,她在心里暗骂。
这里可是危险重重的上古秘境,她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处祭坛有什么不对之处,恐怕她刚踏入大殿的时候,就已经中了阵法!
幻境中的循环,她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你……你没中幻术?”看到垂手恭立的少年,她忍不住问道。
“回尊使,属下中了幻术,只不过属下先行醒了过来。”仍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真令人惭愧,你们这些少年人,都能对幻术有这般强大的抗性,枉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她喃喃道。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中幻术了,上一次,在她道心还稳固的时候,尚且都被拉进了幻妖的幻术里,无法自拔。何况是已经道心崩毁的现在?会被幻术控制,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上一次陷入幻术,还是夜儿把她拉了出来。
……想到他,心口再次一痛。
虽然不记得在幻境里的事情,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残留在心口,她心里明白——她在幻境里看到的究竟是谁。
“月冥大人过誉了,属下只不过是侥幸。”他谦虚垂头,彬彬有礼。
“是你把我从幻术中拉出来的吗?”她忽然询问。
“……不,是大人自行从幻境中挣脱。”不想让她发现破绽,他下意识扯谎。
闻言,她却眯了眯眼,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戒备和警惕。
他在说谎。
旁人不清楚,她却再清楚不过。
她的道心崩毁,绝无可能靠自己挣脱幻境桎梏。
如果是他把她从幻境中拉出来——那他为何不承认?若是坦诚,他对她就有了救命之恩,相当于立下了大功,作为尊使的她,不可能不给他巨额的赏赐和更高的地位——若是她和修冥开口,修冥绝不会拂了她的意。
圣教中人所求,不都是这些吗?
在圣教这种环境中,她隐忍不发,在教王面前伪装得毫无权欲,暗地里又收拢培养自己的势力。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向右使,最后夺位成功,若说她全无心机,不善谋虑,只怕被她暗中除掉的前任左右使和教王都得从墓地里跳起来破口大骂。
甚至,若论心思深沉和深谋远虑,她并不在傅九霄之下。
特别是在圣教的时候——早在她和修冥都还只是无名小卒之时,就已经制定了包括苦肉计在内的一系列计划。甚至于在她成为护法后,就开始有意识地和东方其凰、东方长安联络,悄悄开展针对东方清河一党的暗杀行动。为她能回东方提前铺垫基础。
之所以会被傅九霄、明昭和东方凤羲联手欺骗,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傅九霄是她最亲近的双生兄长,再加上司天音复活一事扰乱了她全部心神,这才没能发现破绽。
对傅九霄没有戒心,不代表她对其他人没有戒心。尤其是——圣教的人。
若他不求圣教中人人人趋之若鹜的地位、权势和赏赐,那他所求什么?
她和修冥先例在前,难保旁人不想效仿。——千烬和秋辞的叛乱,已经很好诠释了这一点。千烬和秋辞都是亲历过她和修冥叛乱的,对她和修冥利用的手段最清楚不过,修冥错就错在对千烬秋辞太信任,没想到他们也会效仿。
圣教中,求利益者还略微让人放心,不求利益者最是可怕。他为何能不被幻境控制?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是靠自己的意志挣脱?还是……
察觉到她怀疑的目光,司凌夜把头垂得更低,遮掩住眸中异样的情绪。
她发现了什么?他紧张的思索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竭力寻找可能的漏洞。不管怎么复盘,他都好像并未泄露什么,她是从哪一句话发现的破绽?
……是他失误,太低估她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东方九容并不擅长谋略。他怎么忘了,她可不仅仅是他的师尊东方九容,更是圣教的前右使月冥!
他在圣教也堪堪待了十年,此前接触最多的高层就是他们霜枫宫前宫主华枫。四护法、三长老、左右二使和教王,都不是他的位置能接触的存在。即使只是七宫宫主的华枫,心机城府都已称得上是深沉似海,远超他过去在仙域五十年所见过的人,何况是更高层的那些老狐狸?她,可是在圣教待了六百年,从普通的杀手一路坐到右使,深谋远虑多年,再到叛乱成功,若她真是像之前在他面前表现的那般天然呆,只怕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冷汗直冒,在她冰冷目光的打量之下,心里不知为何竟莫名升起一股酸楚,当时他用的那些小手段,她不是发现不了,是因为心疼他,这才会容忍他。而他,还自以为她不善言辞就是不善心机,自以为能用这些小手段就把她玩弄于鼓掌间!
无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冷冷地眯起眼,盯着垂头的少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有千烬,秋辞叛乱在前,她不能不多考虑一些,这是为了,修冥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