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但寒意其实已经降下。
女孩搓衣的手冻得通红,还没洗完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就从门外跑了回来,满身泥泞,扯着还未变声的嗓子就开始大喊:“娘,娘!我饿了!”
妇人的脸从腾腾热气的厨房窗口探出,刚一看到孩子,就笑开了花,故作嗔怒道:“瞧你这孩子,搞得一身脏,什么时候能安宁一些?快把衣服换下来给你姐洗了,换好衣服就可以吃饭了。”
“好嘞!”
男孩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寒风吹至,冻得他浑身一颤,连看也没看女孩一眼,就把换下的衣服砸进了她面前的盆子里,一溜烟的冲进了房间。
看着辛苦洗的衣服被男孩的衣服的泥泞弄脏,女孩瞬间就爆发了,腾地起身:“宋凌,你什么意思?!”
然而争吵还没爆发,就被妇人给打断了。
她拿着滴水的厨具,皱着眉头过来:“招娣,怎么跟你弟说话的?”
男孩从妇人身后的屋子里探出头,对女孩疯狂地做着鬼脸,拍着屁股。
女孩急得很:“娘,你快看他!”
妇人回头狠狠地瞪了男孩一眼:“还不换衣服,想吃皮条吗?”
男孩这才泄气的离开。
“好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这也算教训吗?娘你应该让他洗!”
“够了!你知道你是姐姐吗?读这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要让着自己的弟弟?”妇人怒瞪女孩一眼,抬起手中的厨具作势欲敲,吓得女孩抱头一躲。
“不就重新洗一次吗?搞得好像要你的命一样,不洗完不准吃饭!”妇人转头就走。
女孩又哭了,不是自己愿意,而是那眼泪真的止不住的往下掉。
“娘,您不需要这样说的,我不会跟弟弟抢肉吃……”
妇人早已走远。
就这样,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沉沉睡去的时候,女孩才得到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坐在一张无比简陋的书桌前,文曲星的光芒从窗外洒落,比月光明亮多了,但却十分柔和,不会刺目,正好用来看书。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女孩低声念着,忽然身后的床上传来一阵巨响,刚转过身,一团黑影就直接冲着她的面目砸来。
“吵死了,不准你读书!”
砰!
女孩被砸了个眼花缭乱,仰天砸在了桌角上,刹那之间,后脑勺顿时升起了一股尖锐的剧痛感,有温热涌出。
她昏了过去,房间内一片混乱,被吵醒的父母发现躺在地上的女孩,连忙抱着出去找了大夫。
所幸没有大伤,但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患者短期之内不能受累,也不要用脑过度了。
两人没有文化,听不懂,只是询问了一番诊费,听闻的那一刻,大惊失色,骂骂咧咧的。
“就这么几副药要这么多钱?算了,我们只要这么一点……”
男人将大夫配好的药推了回去三分之一,然后想了想,又推了回去三分之一:“我们只要这么一点就行了。”
大夫无奈道:“这些都是刚合适的量,我一个蕴灵境读书人,至于骗你那点钱吗?”
“我们娃的身体我们不知道吗?”
妇人拽了拽女孩的身体,厉声道:“是吧?不就磕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我们那个时候可没有这么矫情,都不需要什么药,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女孩大滴大滴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明明不想,但真的止不住。
她望着母亲的眼睛,很想说自己很晕,很痛,但最终话到嘴边,却变了一个味道。
“……嗯。”
父母如蒙大赦,交了三分之一的药钱,便拉着女孩走了。
回到家中,男孩睡得四仰八叉,不仅将女孩的床位给霸占,就连父母也占去了一角。
从今往后,女孩连在卧室里读书的权利都没了。
因为书桌被搬去了最远的杂物间。
…………
…………
还未等人们从这一幕幕画面中抽离出来,眼前的一切便又开始了变化。
这里似乎是某座府邸的外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形形色色的男女,议论声不断,有绝望的哭声从人群的中心传出。
这又是什么?
人们的心中忍不住生出疑惑。
念头几乎刚起,画面就往人群的中心拉去。
在里面,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跪在地上,身旁围满了人,他像是在忏悔着什么,声音很小,但还算能听清:“当时……当时我已经叫他让开了,谁曾想到,谁曾想到……”
“你怎么骑马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强壮的男子就红着眼睛冲了上去,一脚正中男人的面目,将他狠狠踢飞了出去。
四面八方一片哗然,倒吸冷气声无数,因为那个男人的鼻梁明显是被踢断了,整张脸血肉模糊,倒在远处。
男人气不过,似乎还想冲上去,但却被一个美貌的妇人拦了下来。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漂亮,哪怕只是略施粉黛,也出尘于人群之中,更别说还站在焦点了。
妇人在哭,哭声绝望而又无助:“他的马踩死了我的孩子啊,明明还能救回来的,但他又踩了第二次!”
这时,旁观这一幕的众人才发现,在府邸的门口,躺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瘦小身躯。
这种瘦小的体型,显然不可能是正常的成年男女。
所以,这具尸体,应该便是妇女口中的“孩子”了。
人们神情复杂至极,类似的事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可只要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谁都觉得距离自己非常遥远。
修为强盛一点的,目光可以直接穿透白布,看到男孩鲜血淋漓,胸口凹陷的情况,确实是遭到了二次伤害,所以才当场死亡。
没过一会的功夫,衙门的人就来了,面容肃穆的带走了有关之人,暂行扣押了肇事者。
原本,众人还以为这件事到此就要结束了,毕竟过程明朗,结局明朗,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的才是。
只有聪明一点的人,才会感到诧异。
因为姜陵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带他们看这么一件猜得到后续的事件才是,这其中必然有他想要表达的某种情绪,意思。
果然。
画面在前进,似乎在预示着时间在飞速流逝,众人直接来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面上。
两岸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惊恐变色的百姓,无数人指着河面,脸色煞白的议论着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这才骇然发现,河面上竟然飘着一具被水浸泡得已然臃肿的尸体。
桥面上,那位熟悉的强壮男子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心脏仿佛炸开了。
“夫人!”
他一声惊呼,如遭雷击,双腿失去了力量,两眼一黑,仰天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