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河边,我忍不住第十三次俯下身子打量我今天的容貌。
今天画的是大秦盛行的远山眉,细粉用的是西域进贡的最顶尖的货色,妆粉用的是江南的,胭脂用的是大汉的……
女人深谙容貌是对待男人最致命的杀手锏。
所以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化妆品,都在城内给我顺了一套。
为了表现连夜赶路的倦态和虚弱,我不仅不能画上饱满的腮红,嘴唇还要施上浅浅一层白粉。
这些自然无法展现出一位女子健康的美态,但我今天需要扮演的是一位“虚弱的美人”,所以恰如其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久久没有等来接下来的剧情,难免有些胡思乱想,是不是这个荒唐的计划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面前的草丛之中突然亮起了一双眼睛,散发着浓浓的凶戾之气,一下就把我给震慑住了。
我的脚就像是在地面上扎根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头巨大的吊睛白额虎从草丛中缓缓走出,冲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将利齿亮出。
大猫……这里竟然有大猫!
我被吓傻了,惊恐之下,下意识地就想要喊出女人来救我。
但我才刚张开嘴,就想起了女人的嘱托,以及那临走之前深深的一眼。
怪不得她只告诉我了我该怎么做,却没有告诉我计划如何实行……
原来过程中我竟然需要独自面对一头老虎!
浓缩成一团的恐惧骤然爆发,我的脚底下突然涌现出了好似无穷无尽的力量,促使着我转身就跑,与此同时口中还下意识地发出了一长串的惊叫。
那头猛虎似乎是被我的声音惊到了,迟疑了一瞬后,方才紧追而来。
“啊!”
山林里回荡着我的凄惨的叫声,惊起了一片飞鸟。
我的力量和速度自然是不可能比得上老虎的,仅仅过了几个瞬息的功夫,我就已经听到了老虎沉重的喘息声。
它口中呼出的热气,仿佛已经喷到了我的后颈!
就在恐惧的情绪即将把我整个人都给吞没殆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老虎的盘中餐的时候。
一声骏马嘶啸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我的耳边。
“唏律律!”
王子骑着那匹矫健的骏马,从我面前的草丛中一跃而起,如同一尊真正的天神一般,弯弓搭箭,单眼紧闭,指尖松开的同时,箭矢爆射而出。
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像是提前策划好了一般。
包括他马匹降落的时候,一只手将我直接从地面抄起,抱到怀中也是。
他看见我满脸惊讶地看着他,或许在以为我震惊于他的出现吧?
实际上我只是在震惊女人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她的计划当中!
箭矢洞穿了老虎,成为了他今天最英武的战果。
王子询问了我的身份和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没过几天便向他的父王主动请缨,带着兵马与我一路北上。
女人扮作成了我的侍女。
从南到北我与她看的风景又与王子看了一遍。
我归心似箭,却又不得不与他继续演下这场戏。
因为这场戏是我要求演的。
陈煜并不是只会修炼的呆子,领兵打仗方面虽然不如我大哥,却也知道出现的时机十分重要。
果然,当陈煜带着援兵绕道出现在敌军后方的时候,直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战役似乎成为了北境战事的转折点。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陈煜就平定了所有的诸雄国的滋扰。
战后,他邀请我一起回京,我也终于明白了女人先前所问的那句——“即便豁出后半生为代价”是什么意思。
我理所当然的嫁给了他。
都城知道了将军府将千金嫁给了当朝王子之后,喜不自胜,似乎过往所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满面春风地参与到了我们的婚礼。
婚后的前几年我与陈煜过得还算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父亲的肺疾虽然无法痊愈,没过半年就撒手人寰,但幸运的是陈煜将父亲的位置交给了兄长。
我依然是将军府的千金,陈国守护神的责任依然在我们一家的手里。
正当我以为我在不幸的低谷中,命运又给予了我一次可以幸福的机会的时候。
陈煜纳妾了。
正是城中赫赫有名的萧家千金。
我起初是不以为然的,毕竟他是未来的国君,不可能独宠我一人。
但一年又一年过去,陈煜都已经成为真正的国君了,我也已经成为了王后,可我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反应。
反倒是其他的嫔妃,接二连三的传出喜讯。
一开始我倒还是能坐住的,但当西宫的萧氏都怀孕且顺利生下第一位王子的时候,我彻底坐不住了。
我忍不住问女人:“为什么我迟迟不能怀孕?”
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正吃着葡萄呢。
闻言,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天时地利人和,你当时缺了一点。不完美的开始,注定要造成不完美的结果。”
当时我没听懂她的意思。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发现我殿内燃烧的香竟然含有大量的麝香成分,我才恍然大悟。
我当时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正好陈煜外出野猎,正好河边遇上猛虎,正好北境犯难……
一个个巧合加起来,寻常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场命中注定。
可我设计的对象却是当朝的君王,他的位置是我看着,一刀一刀杀着走上去的。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扮演那个给他递刀的人。
他的冷漠和多疑我是知道的,但我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份多疑竟然会化作成一把利刃刺向我。
我的男人,他允许我成为陈国的王后,却不允许我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孩子。
因为将军府积威两代,因为我太过懂他。
他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将领在北方震慑宵小,我的兄长是最适合的角色。
可他又不希望我诞下一位王子,因为那样他就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还姓不姓“陈”。
或许他以为这场邂逅的终极目的,是我们家夺取江山?
可他却从来没见过我兄长为了这个国家,在营帐里不眠不休,我的父亲为了这个国家,早年征战时留下来的一到冬天就剧痛无比的腰疾……
又过去了几年。
萧氏的孩子渐渐大了,粉雕玉琢,精灵可爱。
她经常仗着自家子嗣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终于有一天,我想拥有自己孩子的念头在一瞬间高涨到了极致。
我问女人:“我可以再怀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