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当一开始司鱼说出“司天游”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比起“司天游”这个本名,世人更喜欢称其为“守渊人”。
但当众人反应过来之后,场上顿时响起了石破天惊的声音。
“什么?!”
人们面面相觑,皆是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份惊骇。
“你是守渊人大人的徒弟?!”蒲新知失声脱口道,难掩脸上的惊色。
“老师是月初的时候收我为徒的。”姜陵笑道。
在冬至文会上夺下魁首,然后公布身份,这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听到姜陵正面承认之后,场上又掀起了新的一轮狂潮。
毕竟守渊人收徒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么多年来,别说是凉州了,就算是隔壁的豫州,都曾有人不远千里的前来沛县,想要将家中优秀的后人引入守渊人门下。
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司天游给拒绝了。
当时的司鱼虽然可能还不如现在这般耀眼,但已经开始绽放光彩,峥嵘初露。
特别是到了去年,司鱼成为天子才生的消息被爆出后,更是在整个楚国都掀起了一阵热议。
人人都知道守渊人捡来了一棵好苗子,有着“封圣之姿”。
这年头,就算是一头猪,能跟“圣”字沾上边,都能炒出上千两一斤的高价,更别说是一个人了。
“守渊人十七年后再收徒,一出手便是贯州奇诗,技惊四座!我已经想到下周《凉州文报》的头版了,‘守渊人再收一徒,冬至文会镇压一州’!”
“天啊,这报社标题可给你玩明白了,周兄,你以后不考府试,定然可以去当个主编试试!”
“过誉过誉……”
人们兴奋地讨论着有关姜陵的话题,寒梅居里热火朝天。
只有蒲逢春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大半个月前,曾有四色虹光飞向镇魔山的方向,我本以为是守渊人大人再得佳作,没想到文宫那边却说作者是一位没有信息登记的‘无名先生’……”
蒲逢春目光凝视着姜陵的眼睛,缓缓开口:“姜陵,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无名先生’?”
“什么?无名先生是姜陵?!”有人失声惊叫。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相当于一颗在人堆中爆开的重磅炸弹,此时就连先前坐着的读书人都忍不住猛然起身。
一切的原因,皆归结于这位神秘的“无名先生”。
他虽然什么信息都没有暴露,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们一概不知。
但关于他所作出的那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早就成为了凉州近些年来讨论度最高的一句佳句。
其不用几个字的精致组合称绝,也不用几个词的巧思运用来论妙。
这绝句最厉害的地方,还是在于它字与字之间所流露出的那种所向无惧的睥睨姿态。
凛然的风骨,浩然的正气,仅品此一句,便能感受到作者身上的那股“大无畏”的自信气概。
这句话甚至还传到凉州州牧萧韬耳中,令其拍案叫好,亲口点评了一句“此乃我大楚精髓之凝练,气魄之承载,只是细品好似意境不全,改日当请原作与我一起秉烛夜谈,补全本诗!”
要知道,州牧的手中可是真正掌握有兵权的。
在天星大陆,州牧的地位几乎等同于掌管一州行政的太守以及一州教化的文宫院长。
而三个人中,州牧因为主修兵家的原因,往往实力最强,杀性也最重。
特别是在凉州这块“放逐之地”上,因为与妖界接壤的原因,凉州时不时地就会与妖族产生摩擦,从而爆开冲突。
据不完全统计,两族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一年能打上近五百起,但结果却不如人意。
据姜陵所知,两族对垒,人族一向输多赢少,记录在案的“大胜”更是屈指可数。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萧韬实力冠绝六州,乃是六州州牧之首的事实。
在凉州民间,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诗——
“一头老虎望玉门,一把横刀镇魔渊”。
“横刀”代指司天游,而“老虎”,则是指那位威名显赫的萧韬。
起初姜陵还真不知道此事,司鱼和他共处山上,自然也不知晓。
直到蒲新知察觉出了两人的疑惑之色,开口解释,两人这才明白。
“所以,姜陵你到底是不是‘无名先生’啊?”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询问。
姜陵与司鱼对视一眼。
司鱼微微颔首。
罢了。
姜陵见状,也觉得没什么好藏的,干脆点头道:“是我。”
场上齐声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人们的脸色或是震惊,或是疑惑,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这位什么信息都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无名先生”,竟然会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
哪怕在此之前,姜陵已经爆出了自己是司天游收下的第二位徒弟,信息也远远没有这道来得惊人,来得爆炸!
全场寂静,好似就连窗外的江河都停止了流动。
足足过了数息,人们狂热的惊叫声猛然重叠在一起,仿佛要把整个如意酒楼的楼顶都给掀开一般。
人们蜂拥至姜陵的跟前,蒲新知一个不察,竟是被一位三之境的读书人挤出三米远。
看着这些同窗七嘴八舌的地姜陵提问的画面,蒲新知先是站在原地发呆,随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这时,寒梅居的门口,云承远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原本他想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姜陵拒绝蒲逢春收徒的邀请,这才故意站在门前驻足。
没想到的是,好戏没看成,反而还见证了姜陵被众人所包围簇拥的画面。
“守渊人之徒,名震学宫的‘无名先生’……”别说云承远本就不傻,就算是傻子,得知这两个消息,也该知道姜陵有多厉害了。
光那“守渊人之徒”的头衔,便令他垂涎万分。
他之所以屡次吃瘪,依然恬不知耻地主动上山寻找司鱼,除了想要亲近司鱼这位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人之外,未尝就没有做着被守渊人看上,一朝化龙的美梦。
可惜,如今却是梦碎了。
司天游没有看上他也就罢了,偏偏还看上了这么一个讨厌的小子。
“可恶,可耻,可恨,可杀!”云承远恨恨地看了一眼姜陵,虽然主动离开文会和被赶出文会是两种性质。
可《梅花》乃是贯州咏梅诗,此诗的出现,必然会引得全国各地的爱梅人士争相讨论。
到那时候,他这个文比失败,落荒而逃的人还会有好名声吗?
这一污点,怕是十年都洗不干净!
这对于视文名如第二性命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夜不能寐的折磨。
云承远猛地推开面前的大门,心中怨毒的低语。
“等着吧,姜陵…”
“今天我在此受到的屈辱,定然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