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朱然咳嗽一声,拱手说道:“如果真如范将军所说,那将军何时放我?”
范阳心中一喜,朱然对自己的态度变了,称呼也改成了将军。
范阳笑道:“义封兄,如果你不嫌弃兄弟年幼,就叫我一声兄弟,或者子煜吧!总之别叫将军,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朱然点点头。
范阳想了想说:“义封兄,我是一定会放你走的,不过至于时间,只怕要晚上几日,最多十日,因为我家陛下有要事需要赶回秭归处理。”
“您也知道,陛下给我的任务是说降将军,而不是释放将军。”
“如果我现在释放将军,陛下那边我不好交代。而且陛下的耳目众多,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范阳的这一番话,不禁又引起了朱然的怀疑,朱然皱眉问道:“你……不会是给我玩什么缓兵之计吧?”
范阳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朱然真是聪明,比之前的甘宁还要聪明!
这都让他猜到了?
不过范阳是何人?他平生撒谎成性,早就锻炼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范阳淡淡笑道:“兄长玩笑了,我既然决心释放兄长,又何必给您设下缓兵之计?”
“如今兄弟的手里,也是执掌兵权的,我如果想囚禁兄长一年半载,或者加以酷刑折磨,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但我不会这么做,兄弟言出必践,平生以‘信义’二字为立身之本,我断然不会对我敬仰之人说谎欺骗,请义封兄勿疑。”
范阳的表情极尽真诚,言辞恳切。
朱然皱眉盯着他,发现实在没有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
而且他言语中的逻辑也能自洽。
是的,他朱然一个败兵之将,一个阶下之囚,本来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这个叫范阳的年轻将军,始终以礼相待,并派人精心照顾,这些都是实打实的。
换言之,他如果不这么做,也完全可以。
把自己砍了,或者软禁起来大刑伺候,也可以……
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样一来,范阳的话,他朱然就很难不去相信。
“将……子煜。”
朱然犹豫一下,还是喊了范阳的字。
“承蒙子煜高义,如果真能释放在下,在下愿意结交你这个兄弟,永感恩德。”
范阳闻言,终于开心笑了笑道:“兄长言重了。”
说着,范阳也不客气,竟然直接坐到了朱然的床榻边上。
朱然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义封兄,你的风寒病估计还没好利索,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儿养病,我会吩咐下人,精心服侍,每日送饭送药。兄弟我也会定时来看望兄长。”
朱然苦笑一声,心中滋味复杂。
他忽然又想到了范阳的话,不禁皱了皱眉道。
“你……你真的打算下一步攻打江陵?”
范阳点头道:“是的,实不相瞒,兄弟已经打探清楚,江陵城的守将不过是平庸之辈,攻取江陵易如反掌!”
朱然闻言断然说道:“你错了,江陵城守将乃陆议陆伯言,此人勇略过人,绝非寻常……”
说到这儿,朱然恍然醒悟过来。
再看范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朱然真是欲哭无泪,想生气,却气不起来。
“你在套我的话!”
范阳嘿嘿一笑说道:“兄长勿怪,小弟为了家国大事,不得不使用了一点小手段。”
朱然望着范阳,心情真是复杂到了极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朱然现在是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而范阳,在得知江陵的守将是陆逊后,不禁笑容渐渐在脸上消失了。
反而是一脸严肃阴沉。
陆逊……陆议?
原来他此时还没有改名字。
范阳至此时才知道这件事。
而且令范阳意外的是,陆逊竟然距离他这么近!
这是范阳没有想到的。
按照常理来说,汉军大举进攻巫县、秭归、甚至打到了夷陵和夷道。
这个时候陆逊应该有所作为了才是。
可他呢?
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范阳紧紧地皱起眉头,这其中莫非有谋?
不,不应该。
“呵,这件事就是告诉你也无妨,有陆伯言在,你绝非他的对手……”
看着朱然信心满满,范阳平静的看向了他。
隔了一会,范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也许吧,不过这些事兄长就不要考虑了,当务之急是把身体养好。”
“我范阳言出必践,说放了兄长,就不会食言,请兄长放心!”
范阳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咤!
“好你个大胆的范阳,你竟敢私下纵敌,你想造反吗?”
范阳一听见这句话,顿时心说完犊子了,让她听见了。
来人正是关银屏!
关银屏拔出剑,气呼呼的喝道:“你敢不敢再说一句?”
朱然一见关银屏,顿时怒道:“是你这妖女?这几日我真是被你害苦了,你还敢来?!”
“你说什么?”
关银屏顿时来了脾气,登时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用剑指着朱然喝道:“你嘴里给我干净点!谁是妖女?信不信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
“你!”
朱然愤然一拍床榻,范阳见状,急忙拦在二人中间。
“别别别,有话都好好说,别在这里吵。”
范阳面朝着关银屏的方向,连忙朝着关银屏使眼色。
可关银屏在气头上,竟然视而不见,没好气的瞪着范阳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放他一个我看看!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还想通敌叛国!”
“我靠,大姐,你能不能别乱扣帽子!谁他娘的要叛国了?”
范阳一边吼着,一边朝着关银屏猛烈眨眼,示意她快走。
可她仿佛完全看不见一样,冷笑着说:“要不是被我堵住,我和伯父都差点被你骗了,你还口口声声说要劝降朱然呢!你就是这么……”
“闭嘴!”
范阳猛然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接狠狠地掀在关银屏的脸上。
这一巴掌手劲儿不小,竟然打的关银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白嫩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关银屏懵了,朱然也懵了,就连范阳本人也有点懵……
“你……你打我?你敢打我?”
关银屏在呆愣两秒之后,顿时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都哽咽了。
“我,我……”
范阳愣了愣,他也有些后悔了,真是情急之下,下手太重了。
可范阳也是没办法,他生怕关银屏一不留神,当着朱然的面说漏了嘴,那可就完了。
“你敢打我……从来没有人这么打过我……我,我跟你拼了!”
关银屏的眼泪珠儿哗哗掉下来,可下一秒,竟然恼怒的提剑来砍范阳。
“我靠!”
范阳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过这一剑,绕过她身后,夺门而出。
关银屏气呼呼的哭喊道:“别跑……我弄死你……”
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