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白着一张脸柔柔弱弱地躺在床上，我有些担心他，“没事吧？”
腊梅摇摇头，“好多了。”
我拉着秦君遥一道坐在他床头，“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去望北山之后，我想着把假霜如墨堆在后院始终是不好，便想着将尸体转移到其他地方，没想到我刚过去……”腊梅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她她她就坐起来了。”
我接着问：“……呃，然后呢？”
他重复一遍，“她坐起来！还不够恐怖吗？这可是诈尸啊！”
我算是明白了，“所以你不怕死人，但是怕死人活过来？”
“腊梅怕的是这世间所有有违常理之事。”秦君遥对腊梅道，“最近也无事，你好好休息。”
腊梅惨白着脸回道：“好。”他顿了顿，“对了，公子，仙藻要乱了。”
我们不过去了望北山才两天，仙藻就发生了许多大事。
先是霜月白将霜如墨所做之事昭告全国，生怕有人听不到，派了侍卫全天在市集扯着嗓门宣读告示。
这一招打得霜严措手不及，那些被霜如墨害死的家主在仙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家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要求霜严交出霜如墨。
霜严自是不允，双方当场就撕破了脸。
其他族老并没有表态，霜月白说冤有头债有主，也跟着撒手不管了。
秦君遥道：“仙藻这地方偏僻，就算是想乱，也乱不到哪里去。最近只要出门的时候注意不要跟当地人起冲突就行了，谨防有人浑水摸鱼拉咱们下水。”
腊梅点点头。
我狐疑地盯着秦君遥。
“嫊嫊，我们玄鸟在仙藻也算是有分舵的。”秦君遥道，“那位四族老，也是咱们自己人。”
“……你们竟然策反族老？”
“那倒不是，从他父亲那一辈就开始追随鬼王了。”
我心中对这个四族老好奇起来，先前只注意霜严的动静，其他几个族老的脸都有些想起不来了。
看望过腊梅之后，秦君遥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我自己呆着无聊，就去寻贺十三娘。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打听了许多关于族老们的小道消息。
比如大族老从小就是药罐子，为人死板守礼，曾经还因家中女眷婚前失贞而下令当场将其绞死悬尸墙头。
二族老私生活极乱，家中十来个妾室还不知足，外头养的人也不少。
三族老是个老好人，平常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四族老最为年轻，不过才十五六岁，因族老之位世袭，上头也没个兄弟，这才轮到他。
我惊讶于她打探消息的速度，她只是淡淡一笑，“这算什么？我当初为了嫁给夜千绝，不过七日就把他全家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我顿时敬佩不已，不过也不明白，“为什么嫁给他，还要知道他家中底细？”
贺十三娘道：“自古婆媳关系就是大问题，九九，若是秦兄的娘极其不喜欢你，若你进门就要与秦兄断绝关系，你待如何？”
“他娘都死了。”
“假如。”
“那就不进门，我把他当外室养。”
贺十三娘顿时忍俊不禁，“这也算是个妙计。”
我们坐在院中背光的秋千上，一摇一晃间我靠着她睡着了。
贺十三娘力气也大，我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她把我抱起来放进了棺材里。
好像我认识的女子里，大多都力拔山兮气盖世。
原本我的棺材是停在秦君遥的房间里，不过贺十三娘寻人给我造了口冰棺，就立在中庭的院子里。
她还在透蓝的冰棺旁摆了许多花草，甚是美丽。
秦君遥便想不到这些，他只会在我的棺材里放酒和糖。
夜里我接到小孩的传音，他说霜青花将自己的那把雪刀赠给了他，叫我不要挂心。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
没想到我再次醒来，仙藻就乱了。
腊梅跟我说起了前因后果。
自从霜月白放出了消息之后，霜严成了众矢之的，他虽然将霜如墨藏在府邸，可还是有人潜入了府邸将人劫了出来。
这人谨慎，不曾留下任何线索。
霜严得知消息后，带着人挨家挨户地搜查，若遇到有人家不愿搜查，均被他当场斩杀。
甚至是路过的百姓也多有受难。
五族老疯了。
五族老大开杀戒。
原本就不算热闹的长街此番就更冷清了，家家闭门。
而就在昨夜，巡楼的守卫来报，霜如墨找到了。
她被挂在墙头，头发乱作一团，遮盖了五官，只能看到她素白的袍子下，一双纤细的双脚。
等霜严赶过去的时候，城墙底下围满了人。
有人想将她烧死，有人想将她绞死，也有人想将她碎尸万段。
只有霜严想让她活着。
我到城墙的时候，霜严正挡在众人面前据理力争。
“她有什么错！那些废物，根本不配做家主。”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若磐族！”
这时有人扔来烂菜叶臭鸡蛋，他一动不动，瘦小的身躯坚定不移得挡在前面。
霜严实在是生得矮小，比宋曦还要矮上三分，整张脸胖得鼓起来，身形也笨重。
他会毒会医，却偏偏不会轻功，手下兵力被大族老派来的人绊住了脚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霜如墨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变弱。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住口，你这个疯子，你和霜如墨一样，都是疯子！”
见矛头指向了霜如墨，又有人按捺不住了，开始朝霜如墨扔石块和棍棒。
霜如墨被砸得在空中东倒西歪，有血水顺着她低垂的赤足滴落下来。
落在了霜严的脸上。
“不是疯子，如墨才不是疯子。”霜严想要爬上城墙，他的指尖深深地嵌进了城墙的缝隙里。
他摸索出了一条血路。
我听到他的声音，他一遍一遍地叫着霜如墨的名字，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
“如墨，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带你离开雪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