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下弦月高悬,灰黄的大地,林间闪烁着暗绿。
三人越来越接近矿山口。
“你究竟是如何来的?”卢则不由地想问,并极为自然抬起邀瑶摇晃的手臂,抓着她的手腕,往手心定睛一看。
老茧不多,手心更是没有发红、没起水泡。“你不像是独自骑马来的。”
邀瑶闻言表情略显不自然,不动声色地缓缓抽回手,回想当初看到那烟花的场景。
“小姐,您不去玩吗?院外华山几个(邀瑶收的小弟,年纪比她小上几岁,打小一起玩闹。)都等好久了。”
邀瑶坐在梳妆台面前,铜镜映衬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光洁饱满的额头下的眉骨颇高,线条清晰流畅,其上长着一对较为浓密的黑褐色长眉,额外为增添了几分英气。
不笑的时候显出女子中少有的冷峻。
“……小余,你说那烟花图案是什么意思?”邀瑶自从看到那个,整日茶饭不思,敛眸蹙眉想着。
心里萌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却不明所以的悸动。
小余正埋头给邀瑶整理杂乱衣物,不假思索道:“不知道哎。”
“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但是它很特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总觉得……自从看到那个,我夜里做梦愈加频繁。好像是她\/他在呼唤我……”不安中又流露出了一丝急躁。
“这……”小余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自家小姐投去爱莫能助的目光。
“不管了,我总觉得啊兄他们知道些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我要去问个清楚。”
小余受大少爷交代过,不让邀瑶去找他。“啊?可是——”
“那个图的有邀家的徽。”邀瑶撂下这句,就提着裙向院中心跑去。
小余傻了,赶忙追上去。
尽管提着裙,跑着跑着还是不时踩到衣角。
邀瑶气的挑起眉毛,内心腹疑:邀阳近日买如此多的衣裙给我,怕不是就提防我乱跑。
……
“邀阳给我出来!”
阁楼上邀阳听到声,头都大了。
想着爹娘半月前出了远门,轮上自个当家。近来一切顺利,偏偏发生烟火那档子事,尽管它上面有邀家的徽,但邀阳心中就是有着某种直觉,这十分不详。
果不其然,邀瑶就对它产生了十足的好奇,老是追问。
想到邀瑶从小被宠惯了,就是对自己都常有出言不逊的时候。小时候也是时常互怼、打架,谁也不让谁。
有次她更是豪言道:“准该让我先出娘胎里出来,胯下多一个把,作个哥哥。打的你屁滚尿流!”
邀阳当时一听,两眼一黑,气地抓着邀瑶地两只手,抄起竹条打在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的腿上。
“谁教说这些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邀瑶被抽,可能意识到口无遮拦,但仍旧委屈地咧嘴:“就是!哥哥就要什么有什么!我是女孩子力气不够,就由得你打。”
她瞪圆了眼泪光闪闪,扫到邀阳火气稍降,便立即得寸进尺道:“要论不同,不不就是那处嘛!”
邀阳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了,细想好像还有点道理。无奈泄气:“我要真想打你,你早就哭爹喊娘了。记住,以后可不好胡说这些。”抬手想要拉过邀瑶。
邀瑶眼疾手快抬手扯过袖子擦擦了眼泪,不服软地扮鬼脸,“略略略。”三声下,便匆匆跑走。
……
楼下拍门声不断,邀阳思绪回笼,低声呢喃:“邀瑶或许本就不同于寻常女子。心野了,要飞去更远的地方了。”
最后邀阳在邀瑶的软磨硬泡下,告诉了她,这个那个烟火图可能蕴含的意思。
“求救?!”邀瑶顿然惊喜,倏然有种心潮剧烈起伏的快意和刺激。
“小鸟图哎,呼唤小鸟嘛。本小姐可是素有小鸟使者的称号(她从小便受各种鸟类亲近,得意洋洋自封的),我要去救那个人!”
邀阳头疼,义正言辞拒绝:“不行。”
*
听完邀瑶讲述到此,卢则略显意外,但还算意料之中。
“那你?”
邀瑶扬眉一笑,神神秘秘道:“我就偷跑出来了。顺着南下麻雀的指示来到你身边喽。”
一旁无意偷听的步忌,觉得匪夷所思。
“说实话。”卢则蹙眉。
见糊弄不过,“好吧好吧。我遇到了一个神秘黑衣人,他送我来的。”
“黑衣人?”一下子,倒把卢则弄懵了。
邀瑶如捣蒜般点头,“嗯嗯!很高冷呢,一直不说话。”
“那你没有度牒,没有见过王后。”卢则也不卖关子了。
“没有,没见过。”邀瑶诚实回答,“王后?哇,苍凌最有权势的女人哎!她好看吗?”
乍一听应当只以为邀瑶是个十足的颜控,但只有卢则明白邀瑶其实心底里很渴望“建功立业”或者说名留青史,简单点说便是她隐秘地渴望出名。
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突然”选择用真身救那些饥民了……
卢则无声叹气,他自己也是在邀瑶临死遗言中猛然惊觉对方有这种传统男人的志向。
要是她早点说,也不至于……
罢了,如今她既然来到了我身边。要想出名,这还不容易。
*
三人进入矿山内,只是面前赫然有着三个通口。
卢则抬眼扫向四周,倏然瞥到出口闪过一个熟悉的黑影。
“一人选一个吧。”
“好啊。”邀瑶活动活动筋骨,欣然答应。抬步就往正中央的通口走。
“欸……”步忌总觉得心慌慌的,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卢则他们纷纷走进各自通口内,只好作罢。
抬步走向靠右的通口,并且谨慎地用随身带的木炭在墙上记录上记号。
画好一个交叉十字图案后,步忌停笔一顿,猝然想起这也是卢则教的时,心情复杂起来。
——
——
洞穴内点着微弱的火光。
蔓延着青苔的顶部不时滴落一些水珠,滴滴答答的潮湿不断。
卢则举着用火折子点亮的小火把,漫不经心地观察四周。
忽然左耳微动,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极轻却稳的脚步声。
“阴湿鬼吗,缠着我阴魂不散。”他对卢胜总是精准掌握自己的位置有些恼火,不禁疑问,难不成在我身上下了某种用于追踪的虫子?
即使是鬼,也是要把你弄死的鬼。
洞口倏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心里语气同样不羁。脑中预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面具下蓝眸倏然闪烁着一丝粘腻而妖异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