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转眼过去,陈萤也关心着寿昌郡主和封衍的婚事。
她不敢直接去问裴玄那个大醋缸,就让春桃偷着去打听,看看寿昌郡主的心上人有没有如约站到裴玄面前。
春桃刚出锦绣阁没走几步路,就瞧见了在树下东张西望的青鹤。
青鹤今日穿着淡青色的衣衫,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被这一身青衬着,倒像是初春的嫩柳一样,清隽极了。
看到春桃时,他清秀的面容上神色如常,只是耳根处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春桃在他身前停下,一双杏眼含着笑,弯成了月牙:“青鹤公公,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是太子殿下请你来的,那怎么不进去?”
青鹤连忙道:“不是殿下吩咐,是我看今日天好,随处逛逛。”
春桃仰头朝着天上看了看。
浮云遮日,天气阴冷,怎么看都不能称之为“好”。
青鹤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天上看了眼,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耳朵上的绯红弥漫到了脸上,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努力辩解道:
“刚才我出门时天还挺好的。”
春桃却记得,今日一早起来就是个阴沉沉的天。
但她善心大发没有戳破青鹤,毕竟娘娘还让她打听事呢。
“青鹤公公,太子殿下呢?他上朝回来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青鹤见她主动把话题岔开,心里松了口气,毫无保留地答道:
“殿下已经回来了,正在前院呢,因为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没在边上伺候。”
春桃眨了眨眼问:“马上就要到一天了,寿昌郡主带了她心悦的郎君来见殿下了吗?”
青鹤闻言就叹起了气来,压低声音道:
“春桃姑娘你是不知道,寿昌郡主她喜欢的那个人啊,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是个徒有一副空皮囊用花言巧语欺骗小姑娘的骗子。”
春桃愣了下道:“这怎么说呢?”
青鹤就把昨日寿昌郡主来闹过后,裴玄就让东宫暗探私下去调查的事说了。
“东宫的暗探一出马,什么查不到?寿昌郡主喜欢的那个人,是来京城考学的寒门士子,平日里就在街边卖字画,郡主是在踏青时无意间路过他的摊子,才与他相识的。”
青鹤越说越是不屑,眉眼间都是嫌弃:
“这家伙心术不正,他在人前装出清苦求学颇有风骨的样子,其实却专门留意街上路过的贵女,想要仗着好皮相吃软饭,这才把摊子摆在贵女们常去游玩的园子外面。
寿昌郡主不是他第一个意图搭上的贵女,他之前还试图把他那些字画送给礼部尚书的千金等人,但她们都嫌弃他的出身太寒酸,根本就不肯理会他。
也就只有寿昌郡主天真烂漫,并不计较他的出身,真把他当成温润如玉的才子,因为他送了几幅不值钱的字画就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遇到了人间真情。”
青鹤说到这儿,为寿昌郡主感到深深的不值:
“结识寿昌郡主以来,他用京城的吃穿用度太贵,还有什么要为遭受冤屈的百姓鸣不平,接济陷入苦难的朋友为借口,向寿昌郡主索要了不少财物。
郡主并未识破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还主动赠予了他许多华贵的礼物。
这人明面上推脱一番然后就收下了,转头就把这些东西去当铺卖掉换一大笔银子去赌钱逛窑子,被郡主发现了就欺骗她说他把钱都捐给了城里慈善堂当做善款。”
春桃听完大为意外。
那日寿昌郡主跑到太子殿下面前为自己的婚事抗争的场面,她也在一旁亲眼见证了。
看到太子给了郡主机会时,她还有些高兴,以为会成就一段佳话。
结果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生,又怎么配得上寿昌郡主的勇气?
“寿昌郡主知道她父王绝不会允许她嫁一个屡试不第的穷书生,一直都是偷着去见他,他也就由着郡主一个皇室女子放下身段,天天背着人来找他。”
青鹤冷笑道:“郡主被定下婚事要嫁给封小侯爷后,郡主去找过他,他以配不上郡主许诺众生为理由说要分手,装得有多委屈深情,其实他就是怕了!”
春桃也沉下了声音:
“他哪里是真心为郡主着想,若真是觉得配不上,当初又何必招惹?
他只是怕他和郡主的私情暴露,燕王府和公主府的人都不会放过他。更别说他还是个玩弄真心骗取钱财的罪人,就是按大雍律法,他也逃不过牢狱之灾!”
青鹤点头道:
“春桃姑娘真聪明,你说得都对。
那骗子本打算从郡主手里捞最后一笔钱后就全身而退离开京城,却没料到郡主为了不和他分开,居然有勇气来求太子殿下成全。
可他哪里有胆量敢跟着郡主来东宫?郡主去见他的住处见他,他已经跑路不在那里了,好在殿下有先见之明,提前让东宫的人跟上了他。”
春桃听得拳头都硬了,她怒声道:“逮到这人渣了没有?”
青鹤又是一点头:“当然逮到了!人已经被带来了东宫,现在就等着郡主过来,殿下要让她认清他的真面目。”
春桃打听到了这件事,就急着回去告诉陈萤。
青鹤却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不想她走的样子。
春桃只好耐着性子问:“青鹤公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青鹤被她那双亮晶晶的杏眼看着,忽然就扭捏起来,支吾道:
“也,也没什么。”
春桃看他这般,心里画起了弧,可又不好明着问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一会儿,青鹤才把背着的手拿到了身前。
春桃睁大了眼睛,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支纱织的宫花,镶嵌在了发簪上。
这支宫花正是做成了桃花初绽的样子,瞧着粉嫩灵动,十分的精美。
青鹤红着脸,把宫花发簪往她面前一递:
“现在虽是寒冬,但春天也快来了,女孩子头上戴点鲜亮的东西,喜庆。”
春桃垂眸盯着宫花看了会儿,瞧见青鹤捏着花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太过用力,都泛了紫。
她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酸酸涩涩的,好像还有点甜。
“多谢。”
小声地说了句,春桃飞快地接过宫花,偏过身去时,她把宫花别在了发鬓上。
然后她稍稍回头看了青鹤一眼,就脚步轻盈地走了。
青鹤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明媚的绯红,还没等他看清什么,春桃已经小跑了起来。
他立在树下看她跑回了锦绣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嘴角一直扬着傻笑。
等他走回前院时,那抹绯红的亮光仍然挥之不去,把他的心头都照得暖洋洋的。
前院里却传出了女子的哭声。
寿昌郡主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她承认了自己就是个骗子的情郎,一开始哭得伤心,却也渐渐在哭泣中平静了下来。
伤心过后,她只剩决绝:
“好,就当本郡主一时瞎了眼,被街边的恶狗咬了一口!”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那跪在地上的男人见她就这么走了,连忙喊道:“郡主,你别走,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只是身不由己,求你千万不要弃我而去啊……”
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寿昌郡主能替他求情了,不然东宫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裴玄坐在一旁,冷沉的俊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厌恶之情。
他刚要吩咐身边候着的侍卫把人拖下去,就见寿昌郡主居然回来了。
男人见她回来,眼睛亮了起来,不顾自己全身都被绑着,像个粽子一样往她脚边用力蹭去:
“郡主,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绝情……”
裴玄皱起了俊眉:“你还不明白,他就是个为了钱财什么都可以出卖的骗子。”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了寿昌手里拿着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