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将手放在木栅栏上,借力起身。
牢房里四周被封死,只有过道两旁亮着微弱的油灯。来人手里握着一盏明黄色的提灯,在这略显昏暗的牢房内显得格外突出。
她适应了光线后,试图去看清面前人的脸庞。
“肖柔柔,怎么是你?”
肖柔柔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只是慢条斯理打开手上的食盒,里面是数个整齐叠在一起的饺子,似乎还冒着热气。
大伯母在相国府的时候,连血燕都不放在眼里,但她在这里,已经很久没吃一顿热饭。当下,这简单的饺子也足以让她流口水。
“什么陷的?”
“猪肉。”
话落,她将东西递到她面前,大伯母立刻从栅栏中伸出胳膊,左右手各拿起一个饺子,白嫩的饺子皮上立刻出现两个脏爪印,她没有心思在意那么多,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好吃吗?”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害死王妈妈的事!”她吃得很急,再加上说话,突然被噎了一下。
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
敲击胸膛半晌后,她将另一只手上的饺子囫囵吞了进去,然后又从食盒里拿了两个。
“我知道你担心我……嚼嚼嚼……我在府尹面前揭露你害死王妈妈的事,所以才来到这里献殷勤……嚼嚼嚼……不过,”她抬头看她,眼神带着算计,“你要是能救我出去,我可以考虑不揭发你。”
肖柔柔凑近栅栏,低声问,“既然你说王妈妈是我害死的,那你怎么还敢吃我带来的饺子?”
蛊女带来的食物,是那么好吃的吗?
她再次凑近,“有些东西吃起来香,不一定是因为味道好,或许还有加了料的缘故。”
大伯母闻言,扔下手里剩余的食物,蹲下身开始干呕起来。
饺子啪地掉在地上,白嫩的外皮沾上灰尘。
直到吐无可吐,她才抬起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怎么敢?你不怕被府尹大人发现吗?”
她微微撤离,眼里带着不屑,“王妈妈的尸体,你应该找人核验过了吧?可曾有什么发现?”
大伯母的手指抓地,不住揉捏,似乎那是肖柔柔本人。
要是她有什么发现,肖柔柔不会好好站在这里,而她也不会成为阶下囚。
见她不回答,肖柔柔嗤笑,“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叙旧的,直切正题吧,把八王爷找上你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大伯母依旧低着头。
“我记得你母家姓关,是吧?”
大伯母猛地抬头,好似面前的姑娘是地府爬出来索命的女鬼。
她双手抓住木栅栏,瞪着眼睛看她,“你不能这么做!他们是无辜的!”
“你手上哪条人命不是无辜的?”她歪头,像没什么感情的傀儡。“你们关家仗着宰相的名声,又做了多少坏事,需要我一一复述吗?”
“你好可怕!”
肖柔柔两边嘴角勾起,明明是美人一笑,但她的样子却无端生出几分诡异感。“既然你意识到了,最好实话实说。”
“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你无权无势,难不成还想扳倒一个王爷?”
“这你不用管,直接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行!”
“我要解药,还要你放过关家。”
“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大伯母嘲弄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大梦一场终归空,还是嘲笑肖柔柔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白屹出事前,王妈妈某次外出采买回来,找到了大伯母,说有人想求见老爷。
往常,求到她面前的人都是为了见白成而来,哪有人说要见白念。
根据王妈妈的描述,她得知对方虽是随从,但通体气派、举止得体,大伯母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当时,白念正好去了外地进货,她又不想错失这个结交权贵的机会,一个人去见约好的地方了八王爷派来的随从。
见到大伯母后,对方表示有人看上了白屹,有意和相国府联姻,所以想要他的生辰八字、头发还有指甲,去找高人算算俩个孩子是否相配。
那随从准备了这一套说辞,是因为在外人眼中,白家内部很是团结,可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最看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让大房家的得意。
大伯母当场胡搅蛮缠一番,惹得双方不欢而散。她自以为搅散了一场姻缘,但几天后,对方再次找上了王妈妈。
她依旧赴约,想彻底搅黄这件事,没想到,这次却见到了八王爷。
“你怎么知道你见到的是八王爷?”
“他来府里找过二弟,我曾远远看过一眼。”
那是她一个乡下妇人从未见过的排场,怎么可能忘记?
“你继续说。”
“他不知道我发现了他的身份,只是告诉我,他要白屹的生辰八字、头发还有指甲另有用处,事成之后,可以允我一个承诺。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告诉他,我现在最为难的就是岁儿的婚事,还问他家里有没有未出阁的姑娘。”
“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你吧?”
“我告诉他,白念为岁儿成亲准备了一大笔聘礼,而古莲灿也曾答应过,要给他准备一份厚礼。”
为了防止自己兄弟的势力过大,皇上找各种借口,从几个王爷那里收回不少财产和私兵。
八王爷从小就锦衣玉食,哪里过得了这种紧巴巴的日子,他去相国府,就是冲着银子去的。毕竟,古家底蕴深又疼女儿,古莲灿名下的产业谁不眼红。
“猜到对方可能要谋害白屹后,你故意给他介绍了你本家侄女,你也料定白家不会答应,只是想借机回娘家,以此打消别人对你的怀疑,对不对?”
大伯母点点头。
“你儿子和八王爷女儿私会被人撞见,也是你找人做的?”
大伯母再次点点头。
她倒是有几分胆量和能耐,要是不生活在这个重农轻商的时代,肖柔柔相信她一定会大有一番作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面有时代的错,难道她就全然无辜了吗?不尽然吧!
“你现在能给我解药了吗?”大伯母双手抓住木栅栏,前面的指甲都变成了黑色。
“可是,你一没证据,指控不了八王爷;二没说出太有用的消息。”她的嘴唇微微嘟起,神色有些不满。“这个交易不划算吧?”
“我有证据!”感受到喉头一窒,大伯母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