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尾莺妓院已经没有多余的灵性反应,‘清理组’准备入场。”
【信纸】上终于下达了关于“清理组”的指令。
在贝内特逃离后不久,蓝尾莺妓院的灵性反应就变得十分微弱了。太阳教会、知识教会以及因诺威尔大学的几名升变者同时向着蓝尾莺妓院靠近。
“奥斯卡,不要紧张,放轻松。”穿着白色教士服的中年神官轻声安慰道。
“当然,哦,当然,希望一切顺利,琼斯先生。”年轻人还是很紧张,不过这是任何一个新人都要经历的。
如果莱茵在场,就能发现这两位太阳教会的神职人员是他的熟人。
他们正是莱茵去陵园看望卡森先生时,托比·托马斯身边的那两位太阳神官。
而这次任务是年轻神官第一次参加的大型任务,面对的还是混沌阶梯这样的老牌非法升变者组织。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不过身上背负的责任和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清理组’已到位,请求开始清理作业。”
“请求批准。”
看到【信纸】上的行动许可,几人也不再犹豫。
琼斯和奥斯卡分别走到蓝尾莺妓院的两侧。
二人双手上举,一丝丝金色的光束从他们的双臂上绽放。光束渐渐从分散到收束,本来微弱的阳光变得越来越强。
终于,所有的都汇聚到了一个点——蓝尾莺妓院的正上方。
光束聚焦后,便不再向外继续传播,像是有一道特殊的屏障在交汇处展开,阻挡了光前进的道路。
那一点的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等到二人收回手臂后,蓝尾莺妓院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太阳”。
暴雨之中,小太阳不再需要二人为它补充阳光,它静静的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温暖与安宁。
这枚小太阳出现后,其他人也有了动作。
两位知识教会的神职人员,呃……比起神职人员,他们更像学者,起码他们没有穿着教士袍。
两位神官没有丝毫犹豫,在“太阳”的笼罩下,步入了蓝尾莺妓院内部。
之后,来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位……人。
内衬、西装、马甲、披风、风衣、棉服……ta的上身就不知道套了多少件衣服,下身依然如此。
除此之外,油腻杂乱的长发披在身后,像是两年没有打理,暴雨的落下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帮助了ta洗了一遍头发。至于眼睛……眼睛是完全看不到的,因为ta带了两副墨镜。
整张脸露出来的部分只有一个小巧的鼻子,甚至连嘴巴都被一张丝质面罩遮住。
ta的身后背了一个巨大的背包,里面满满当当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与ta即使穿着棉服还显得有些消瘦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与自己一同到来的其他清理组成员都已经离开,ta才开始自己的动作。
“哗~~~”
沉重的背包砸在水坑中,溅起的水花四溢,不过ta貌似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湿掉的衣服。
费了很大劲,ta才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现在需要用的物品。
那是一件上半部分类似于医生听诊器的物品,有两个可以挂在耳朵上的分支。而下半部分……比正常的听诊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正常听诊器的头部只比拜伦威尔瓶装牛奶的盖子大不了多少,而ta的听诊器头部……有差不多脸盆大小。
ta把听诊器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将听筒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趴在地上,进行着对地面的诊断。
刚趴下没多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ta又赶忙赶回自己的背包旁边,从里面掏出了一副眼镜。
眼镜的做工看起来十分粗糙,像是用一堆从垃圾堆中捡到的破铜烂铁打造而成的。超过3厘米厚的“镜片”根本不透光,镜片被一些奇怪的齿轮和其他机械元件遮挡起来。
因为已经有两副墨镜架在鼻子上,所以这副眼镜按常理而言是没办法再戴上的。
不过ta丝毫不在意,将这副特殊眼镜架在了虚空处。
神奇的是,眼镜居然没有掉落。
ta将背包整理好,重新将它背起,这才重新趴下,工作起来。
“克拉克小姐,您有什么发现吗?”
正趴在地上,努力工作的奥利维亚·克拉克被奥斯卡的声音吓了一跳。戴着听诊器、一心工作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奥斯卡的到来。
“没……没有……”奥利维亚根本没有起身,她依然趴在地上,背对着奥斯卡。这位奇怪的女士的声音很小,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对着奥斯卡说道。
“回来,奥斯卡,不要打扰克拉克小姐的工作。”一旁的琼斯看到奥斯卡上前搭话,急忙把他叫了回来。
“啊?哦,好的,琼斯先生。”奥斯卡觉得氛围有点奇怪,不过他依然听从了琼斯先生的建议,退回原来的位置。
在二人都看不到的位置,奥利维亚松了一口气,她将怀中抻出一半的大口径火铳又塞回了棉衣里。
“奥斯卡,你一定要记住,如果没有必要的交流需要,一定不要和克拉克小姐搭话!”琼斯语气郑重。
“这是为什么,能问一下原因吗?琼斯先生。”奥斯卡很好奇。
“克拉克小姐……在沟通方面有一些障碍,她不太喜欢与其他生物交流。”琼斯斟酌着话语,对奥斯卡解释道:
“克拉克小姐很害怕与人相处,她在与人相处时就像你品尝你舅舅的靴子一样……总之,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打扰克拉克小姐。”
“曾经,里世界的一位通缉犯尝试绑架她,作为要挟追捕者的人质。而克拉克小姐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跟他离开了。”
“不过之后,据克拉克小姐所说,那位绑架犯试图从她的嘴里问出因诺威尔大学的一些秘密,对她进行‘严厉拷问’,声音很大,询问了她很多事情。后来……”
琼斯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后来,赶来的追捕人员在大量的炼金炸弹碎片、灵性子弹、机械魔精、腐蚀性液体、魔导蒸汽机械中,发现了少量的人体组织。”
“经过验证,那些组织碎片确实是通缉犯的……”
奥斯卡和琼恩都沉默了,他们无言的看着前面趴在地上为大地听诊的奥利维亚·克拉克。
“…………后来呢?”奥斯卡继续问道。
琼恩瞥了他一眼,表情古怪:
“后来?后来因诺威尔大学为她下发了通缉犯的悬赏金额,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并且她所在的学院还特意批给她一些研究经费,说是补偿这次的财产损失和精神损失。”
奥斯卡不再说话,时间在二人的沉默中悄然流逝……
……………………
奥利维亚本来是不想参加这次围剿行动的,让她和这么多人见面,还不如让她去死。
可是学院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因诺威尔大学超凡机械学院院长特别批准,如果她参与这次行动,就能给她一大笔发明经费,并且可以报销她接下来三个月的实验用品费用。
有一说一,她心动了。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目前正靠着自己炼制的魔药活着。
当然,即使经费下发,她也不太会吃饭就是了。
于是,在这个暴雨天,奥利维亚·伟大的发明家·社恐王中王·克拉克踏入了她忠诚的泰伦街。
“还好还好,那位太阳教会的神官没有过来。果然,和人交流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刻,奥利维亚一边趴在地上,一边抚摸着怀里的火铳,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加油,奥利维亚,你可以的!为了经费,加油!”
她不再开小差,继续着她的工作。
……………………
大卫死了,他死的很草率。
没有英雄落幕时的悲壮慷慨;也没有反派死亡时的嘲弄讽刺;更没有普通人死亡时的无奈安宁。
故事中,他有着英雄一样的出场,反派一样的经过,以及普通人的结局。
不伦不类,丑角一样的大卫就这样死去了。
大卫确实得到了他的结局,无论他是否满意。
进入地下室后,大卫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他不知道使用“大卫”这具身体的到底还是不是他。
因为精神上的负荷已经达到极限。
其实大卫什么也没做,由于伤口没有得到处理,进入地下室后,他就扑倒在了地上。
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血肉之苦更令人烦躁,也更令人恐惧。好在,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大卫变得昏沉,他不再需要承受痛苦了,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
不过命运并不想放过舞台上的丑角,在他最后的时刻,幻觉与噩梦暂时退出了他的意识,大卫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他听到了地下室中传来的脚步声,不过失血过多的他已经无法动弹了。对方也没有对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发表任何评价。
他将他的心脏碾碎,仅此而已。
就这样,一具尸体趴在地下室入口处的走廊里,带着他助人为乐的目标,带着他对姐姐认可的奢求,在无人问津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可在这里,死亡往往是最安详、最幸运的结局。
突兀的,一颗心脏出现在了大卫的胸膛之中。它悬浮在没有血肉和骨骼支撑的胸腔里,安静而有力的跳动。
随着心脏的律动,大卫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
首先是血肉。子弹被蠕动的血肉挤出身体,原本被贯穿的地方重新被新生的血肉填满。造血系统也开始工作,血液重新被心脏运送至身体的各处;
其次是意识。大卫突然醒来,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他死在了这里;
最后是灵性。大卫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就像是先天聋哑之人突然可以听闻万物,开口说话。
大卫从出生就背上的重担在这一刻被卸下。
他不再会看到那些奇怪的片段,不会再被噩梦惊扰,这是他的直觉。
新生的身体、完备的思维、还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健康的精神……大卫感觉自己的状态好极了!
如果故事停留在此处,足以称得上完美。不过,“大卫”依然还在发生着变化。
在他的脑海中,一段记忆突然被塞了进来,就如向已经吸满水的海绵中再次灌入岩浆般,大卫在剧痛之中蜷缩在地上,捂住了头。
如果说正常人经历这种剧痛,早就已经触发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昏了过去。可是大卫不是正常人,所以他要清醒的承受一切。
“该死!该死!!!”他突然开始嘶吼。
饱和的海绵不可能再吸入更多的水,如果硬塞,那么之前的水就要被挤出去。
大卫发现,自己正单膝跪在一张王座前,巨大的王座绝对不是供人类使用的,它更像是一种象征。
大卫半低着头,根本没办法看到王座的全貌,仅仅是视野中那无垠的底座,就让他的内心之中生不起一丝反抗,臣服于恐惧才是王座之下的主旋律。
“……贝内特,我忠诚的子民,你将得到混沌的关注……”王座上,一道人影开口。
大卫听不出那人影的性别,也听不出年龄,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贝内特………是谁?”
“大卫”的头颅又一次沉入痛的深渊,这次,持续的时间更久。
期间,更多不属于大卫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之中,并将原本属于大卫这一个体的记忆慢慢排出这个身体之外。
“该死!该死!为什么!为什么……”大卫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疯狂的从泪腺中涌出,不知道这到底是疼痛带来的应激反应,还是主人公的内心确实需要泪水洗礼。
大卫很绝望。他本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可事实上,“大卫”确实得到了新生,不过他将不再是“大卫”。
慢慢的,一个叫做贝内特的人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孱弱的身躯……不过,是新生的味道……”
“贝内特”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