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以后,迎来了大寒......
去省城的那辆客车,从清早七点出发,一直走到天色暗沉时,才抵达省城。一路颠簸,绕山的国道过于难走。
除了班晓庆和任村成伤得比较重以外,其余后生并不算严重,已经能干重活。
本来裴寂昌想让那两位多休养,但人不听,吵着要去省城,谁也拦不住。
破旧的客车经过一处酒店,人们被闪烁的霓虹灯所吸引,尤其薄圆这后生,诧异高呼。
“省城的灯都这么好看呀。”
薄圆露出稚嫩的笑容,尤为清秀,与锄把队干仗时的样子,完全两幅面孔。
“啧啧啧......”
支书龇牙乐着,他说是年轻时来过省城,但那也是二十年的事喽,记忆过于久远,眼下这兴奋劲,可薄圆还要厉害。
裴寂昌笑着介绍,友谊商店在哪,最红火的供销社是哪家,等等。
“晓庆、村成,你俩可以多休息几天,这么着急上来作甚,又不是不给你们发工资。”
裴寂昌又笑着嘀咕了声。
有了春阳报社的一月份采购款,正好把拖欠造纸厂的费用偿清,眼下生意好,钱都转过来了,能给得起职工高薪。
“俺想多挣提成,让俺爹娘过个好年。”任村成笑容憨厚,说了句实在话。
“你这啥觉悟呀,俺就想帮俺哥。”班晓庆横眉倒竖,一脸不屑地瞪了任村成一眼。
这一刻,支书一脸唏嘘,猛吸一口烟斗,暗道:“晓庆这小子,咋这么会溜须拍马了,这是要抢我的饭碗呀,跟他老子一个德行。”
“寂昌啊,我也是操心你的事,成宿睡不着觉,啥时候见你三婚我才能心里踏实。”
许松绳扭头对着裴寂昌语重心长,完全站在老裴的位置上喽。
“回头说三婚的事......”
裴寂昌一脸无奈。
眼下,大伙儿都惊了,七嘴八舌地问起,原来卖货还有提成呀?裴寂昌笑着说明,根据出货量而定,且不包含在低工资里。
“简单而言,咱这可不是大锅饭,谁干得多,谁就赚得多,库管部有记录,不会出错的,你们甩开膀子干就成,能者多劳!”
裴寂昌高呼。
人们顿时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干活,都急着往家里挣钱,尤其是薄圆,把脖子伸得老长,直勾勾地望着裴寂昌和支书,讨好地笑着。
不多久后,一群人到了城中村,刘其拿着颠勺去开门,早就给大伙儿做好了烩菜白面。
“快快快,赶紧拿碗吃饭,裴厂长,我给你一个人留了鸡腿,支书也来了啊,你也有。”
刘其笑道。这货,又在明目张胆的溜须拍马。
人们拿着碗,排队在灶台前盛饭,农家小院里显得尤为拥挤。
“爸,你咋也来了?”
许亮嘟囔着嘴,看到支书后,好像还不太高兴。
“你这啥话,你爹是副厂长,不得上来了解情况。”许松绳瞪了许亮一眼。
而后父子两人端着碗,蹲在地上边吃边聊。
企业上唯一的财务,郝红芝急着凑到裴寂昌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咋了?直接说就行,咱可不兴国企的那一套。”
裴寂昌笑道,低头吃起面条。
“裴厂长,现在每天的出货量差不多可以稳定在五千件货上下,咱的库存可远远不够,马上就要年底了,销量肯定能再提一提。
而且其他供销社的店长,也在跟咱们要货了,都心红火提成的事。”
郝红芝一口气说了很多,用力地吞咽口水,她看见一把手后,心就安定了。
省城里的这些事,人情往事太过于复杂,就得裴寂昌去处理。
“我从明天开始,挨着去跑供销社,在货充足的前提下,肯定都要供货,而且不止是省城,是全省。至于库存问题,眼下资金可以转开了,咱们雇车队的人。”
裴寂昌沉声道。
“好嘞。”
郝红芝笑着应声,这才低头吃起面条。
“姜队。”
裴寂昌又叫了一声。
“嗯,在。”
姜志堪大步走过去,田山和姜彻也紧随其后,这三人一直在跑运输,基本保证一趟六辆皮卡。
而在津临市,穷到啥地步,除了各单位用车,调配以外,留给其他企业的解放牌皮卡货车,只有十来辆,一次性租五、六辆,这可是大订单,还得提前预定。
“苗科长那边的车,还要继续用,要不然库存提不起来,小山能跑头车了吧?”
裴寂昌问。
“可以了,已经走了很多趟。”
田山应道。
“那行,你和姜彻不用跟着车队跑了,那些人对路都熟了,问题不大的。你俩开四机矿械的车,咱得把库存量赶紧搞起来。”
裴寂昌又道。
“行,明白了。”
田山用力点头,面容上闪过一抹疲惫,他没想到,心连心的买卖远比想象中火爆。至于姜彻,听到自己跑车,心情尤为激动。
“各位,心连心的生意好不容易火起来,咱们得稳住,务必把服务做好。从明天开始,就要给其他供销社陆续供货,争取到这月底,完成市里全部供货......”
随之,裴寂昌慢条斯理地安排起职工的工作,细化到每一个人头上。
这二十多号人,听得格外仔细。
八点出头时,城中村已经一片寂静,除了偶尔飘出的几声狗吠......
姜彻和田山在屋里头等着,随时准备走,姜志堪和裴寂昌行色匆匆,赶往大队的方向。
“你要买车?还要成立车队!?这这这......这社会可以这么干吗?”
姜志堪不由张大嘴巴,觉得裴寂昌的想法过于大胆。
“这怕什么?只要我们不把皮卡车高价往出卖,就不算投机倒把,咱这是自家用,给自己跑运输。”
裴寂昌重重道。
“也......也是,咱们不往出卖......”姜志堪神情肃穆,这个年代的人,想法都很拘谨,沉默片刻后,赶忙拉住裴寂昌的胳膊,吞吞吐吐地问:
“一辆车可不便宜啊,得八万块左右,咱卖多少卫生纸才能赚到这个钱?而且......这个这个......咱们给自己跑,成本也太高了吧。”
“不要心急,过两年市场就要放开,政策越来越宽松,咱得占好先机,谁能决定运输价格,商品的定价权就在谁手里。
咱们去京平,那里的皮卡便宜,差不多六万块左右,我已经打问清楚了。”
裴寂昌话语急切,又补偿一句:“赶在年底就要闹一辆皮卡车。”
“咋这么着急?”
“审计工作要开始了,把皮卡车算到咱企业里,可以增加资产。”
裴寂昌抬头,脚步慢了下来,已经到了大队,这时,苗科长和他那位小叔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