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茵茵放学回来,远远看见顾延卿,立马挣开辉辉的手,炮弹一样向顾延卿冲去。
顾延卿心中所有的疑惑不解,愤懑怒气在顷刻间消散不见。
他将话筒放了回去,单膝蹲下,向女儿茵茵张开怀抱。
茵茵扑进他的怀里,“爸爸,是妈妈打电话了吗?”
“嗯。”
“妈妈,啥时候,回来?”
“还说不好。”顾延卿抱着茵茵站起来,“但我相信妈妈只要忙完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
“嗯嗯!”
茵茵三分钟热度,立马又要从顾延卿怀里下来。
“小黑!回家喂小黑!”
顾延卿笑着抱紧她,“好,你别着急,爸爸抱你回家喂小黑。”
小黑就是顾延卿带着茵茵去当地老乡家里买的小奶狗,通体黑色,就连舌头都是黑红黑红的。
茵茵欢天喜地将小奶狗抱回家后,将整个家属院的孩子都吸引了过来。
孩子们围着小奶狗七嘴八舌,最终给小奶狗取了个名字,叫小黑。
茵茵很喜欢这只黑色的小奶狗,出门玩的时间都少了。
就算要出门和哥哥姐姐们玩,她也是圈抱着小奶狗,将小奶狗也一起带出门。
要不是顾延卿拦着,茵茵还想让小奶狗一起上桌吃饭,一起上床睡觉。
父女俩回到家。
才一开门,小黑就摇着尾巴,伸着舌头跑到茵茵脚边,四条腿在地上来回踢踏着,时不时还抬起前脚碰碰茵茵的腿。
茵茵被逗得咯咯笑。
趁着顾延卿进厨房洗手的工夫,她把小黑的前腿抓起来,牵着小黑一边唱着儿歌串烧,一边蹦跳。
顾延卿拿着碗筷出来,看到一人一狗,好笑又无奈的双手叉腰。
“别玩了,茵茵,该洗手吃饭了。”
茵茵没理顾延卿,松开一只狗爪子,仍抓着一只。
“走!小黑,洗手!次饭!”茵茵牵着狗往厨房走。
可怜的小黑三条腿蹦跶着,简直是被拖着走的。
顾延卿朝两小只走去,拯救小狗道:“快松开小黑,你这样拽着它,它不舒服。”
茵茵眨巴眼,“我带它洗手!妈妈说,讲卫生!要洗手!”
“小狗不用洗手。”
“嗯?”圆圆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顾延卿耐心解释:“狗吃饭用不到手,所以不用洗手。”
狗吃饭用不到手?
茵茵还是不理解,但人已经被顾延卿夹在腋下了。
她被带去厨房洗了手,安排在凳子坐下。
拿起勺子,正准备朝肥瘦相间的梅菜扣肉进攻,突然又想起来顾延卿的话。
扭头朝乖乖坐在身旁的小黑看去。
这时,顾延卿也往狗碗里盛好了食物,将狗碗放在小黑面前。
小黑立马低头,享用起食物。
茵茵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扶着桌子在凳子上站起来。
弯腰,学着小狗把脸埋进碗里吃东西。
顾延卿手疾眼快,掐握住茵茵的后颈,“茵茵,你干嘛?”
茵茵一本正经,“次饭啊。”
顾延卿和听到动静抬头的小黑对上视线,很快反应过来。
他再次被女儿气笑,“你是人,不是狗,要坐着用餐具吃饭。”
“不!我要像,小黑一样!”
“茵茵。”顾延卿正色,虽然没有训斥的语气,但足以震慑茵茵了。
茵茵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哼声坐了回去,拿起勺子。
一边挖肉,一边嘟嘟囔囔。
顾延卿垂眸看着她,认真仔细听,这才听见大概。
闺女说要告诉老师,让老师批评他。
顾延卿失笑,坐回自己的位置,吃饭。
岑婧怡去鹏城以来,茵茵晚上都是和顾延卿睡的。
茵茵总要缠着顾延卿给她讲故事,每次顾延卿说‘讲完这最后一个就要睡觉’,她答应得好好的。
可等故事一讲完,她就哼哼唧唧耍赖,让顾延卿给她再讲一个。
顾延卿装睡。
她就趴在顾延卿耳边,“爸爸,茵茵屙臭臭。”
顾延卿马上抱她去厕所,她蹲上两分钟,又说不屙了。
回到房间,兴冲冲又让顾延卿给她讲故事。
连着两晚都是这种情况,顾延卿便知道闺女这是在故意骗他,‘屙臭臭’只是逼他从装睡中醒来的手段。
顾延卿惊讶于茵茵聪慧的同时,又想了新的哄睡办法:
“茵茵,唱首儿歌给爸爸听听吧。”
“好!”茵茵躺在床上,表情认真开了嗓:“小兔子,上灯台,偷油次,下不来!猫来了,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爱次,萝卜,和青菜!好!唱完!”
顾延卿不管第几次听到闺女唱的歌都想笑。
忍着笑意听完,又配合鼓掌,给予正面的鼓励。
以至于茵茵现在对唱歌的兴趣大幅提升,想起来就唱几句,只是她想到哪句唱哪句,谁都猜不到她的下一句歌词是什么。
“茵茵,爸爸教你背古诗吧。”顾延卿接着耗茵茵的精力。
“好!”
……
一番折腾,顾延卿将近九点才把茵茵哄睡着,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来到餐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
也没开灯,他就这么枯坐在漆黑当中。
下午的那通电话,儿时的经历,岑婧怡过去几年遭受的苦难……
种种被他刻意忽略的回忆,此时疯狂涌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定要查个清楚,只是什么时候查、怎么查,还要仔细做过打算。
直接打电话回去,肯定问不出真相。
顾延卿单手捏着搪瓷杯杯口,无意识转圈。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岑婧怡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
一整杯放凉的水灌进喉间,无用。
最终还是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这才湿着头发、一身寒气回房间睡觉。
这一夜,顾延卿难得做了让他陷入混沌的梦。
梦里,他一会儿回到小时候过年,蔡金花将一只鸡腿夹给顾大军,另一只鸡腿夹给顾芳芳,分到他碗里的,是鸡脖子和恐怖的鸡头。
一会儿又梦到一个和自己身形轮廓很像,但怎么也看不清脸的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他走过去想看清对方的模样,但对方始终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梦境不停切换,顾延卿逐渐陷入梦魇的恐慌。
直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窜进他的鼻腔。
他扭头看去,岑婧怡站在他身侧。
岑婧怡看着他,表情是刚重逢时的冷漠疏离。
她说:“顾延卿,我恨你,咱们离婚吧,我要留在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