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月怔了下。
他那如墨般漆黑的眼眸缱绻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缓缓从她手臂上移开,熟稔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抚去耳后。
没等华清月回复,他又沙哑开口,“可以吗?”
陆焱位高权重,多年来执掌生杀大权,在不知不觉间已被上位者的威严气息所浸透,即便是轻声索求,也蕴含着无法抗拒的意味。
华清月双手一软,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她猛然起身,“你说过,不会强迫我。”
华清月站稳身子,“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她急匆匆地出了门。
.........。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晋安帝以雷霆手段惩治此次宫变,以定王及其家眷被流放岭南,其余人等,朝廷特派专人处理,凡是与定王有干系的大臣重则被斩首,轻则被流放。
短短几天,朝廷波诡云谲,势头反复变转,涉事官员才从定王一事中平息,又陷入人人自危中。
外面风起云涌,闹得翻了天,院内依旧如常。
像是那场宫变只是一场梦。
陆焱每日都要等华清月来才肯喝药,换药,好在他倒是没有再继续作妖,只要她说的,他便十分配合。
处理完这些事情,华清月依旧可以出门。
只是等她一走,飞九便领着官员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
两个时辰,人又全部离开。
华清月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每日逛遍京都城,等走完一圈确定没人跟着再去看孩子们。
她也确信陆焱并未遣人跟着。
她每次外出都尽量在陆焱醒来前回去,他也没逼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两人也算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直到第五日后,宁绥前来,带来的消息像是一记重锤,将平静的湖面砸出涟漪。
她身后还跟着几十个丫鬟,手上捧着各式衣衫,头面,首饰...........。
宁绥稍微一挥手,丫鬟们便井然有序地退至两侧,院落中央只剩下宁绥郡主和华清月。
她行礼后,迎上宁绥的打量。
宁绥看了她许久,眼神没有之前那般凌厉,可也委实谈不上喜欢,言语淡淡:“要说起来,你给焱哥儿做妾室,我之前都是不同意的。”
“我知道。”
华清月不卑不亢地回应,“郡主,但是也应当知道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从来不在我身上。”
言外之意,该懂的都懂。
宁绥抿嘴,顺着她的话题:“他既然要娶你,我这个做母亲的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帮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陆家宗妇。”
华清月眸色微滞,将所有情绪都压在眼底。
宁绥叹了一口气,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京都的这次变故也算是想清楚了。
他们陆家以今时的地位,若是再联姻世家大族,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再则她与陆侯貌合神离了一辈子,她吃过的苦,也不想让自己儿子再吃一次。
罢了。
“这些人都是我从皇宫带出来的嬷嬷和丫鬟,你这些时间就跟着她们多学习,多看看,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是你敢丢焱哥儿的脸,丢陆家的脸,别怪我容不下你。”
对于她的话,华清月神色没有多大波动,维持着基本的恭敬。
“还有你这身衣服,我已经让人把圣上赏的那几匹云锦布做成衣裳,以后你穿上,这些寒酸料子就莫要再穿了,你这样穿出去,丢的不是你的面子,而是让我们脸上无光。”
“还有首饰.........。”
..........。
宁绥说累了,身旁的奴婢便已经端来了茶水,她喝一口又继续。
不知疲倦。
直到她将华清月所存在的问题全部都点评了一遍,才觉得稍微满意。
“今日说的话你务必要记在心中才好。”
这女子虽然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可到底是焱哥儿看上的,还有婆母这层关系在,她不得不顾及。
“母亲。”
陆焱从门口进来,站在华清月的前面,“母亲,您说的这些她用不上,也不用学。”
“那怎么能行?我还没说什么规矩体统呢,只是说了身为陆家宗妇基本的德容,若是这点不处理好,岂不是惹你同僚们笑话?”
“母亲,我陆焱的妻子,我会护着,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言语中伤她,所以,这些规矩不学也罢。”
“你............。”
“今日听闻父亲回来了,母亲不回去看看吗?”
宁绥听着话里的逐客令明显,她一向犟不赢自己的儿子,只是在此问题上,她并没有向往日那般让步,而是坚定道:
“阿焱,母亲答应她入门,便是最大的让步,若是你执意护着她,那娶妻这件事情,你还是自己给陆家族老去交代。”
她又看向华清月,眉间多了些厉色。
“男人掌管着外间事,妇人生活在内宅,都是各自守着阵地,你帮不上他朝中事,他也帮不了你后宅琐事,若是宗妇无能,那便是离家道中落也不远了,你想要踏进陆家,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是,郡主。”华清月礼貌回应,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也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等她一走,陆焱转身垂眸。
“别放在心上,你若是不喜欢便什么都不用学,保持现状就好,以后觉得拘束,我便带你去我们的新府,前些年军功圣上赐的,你喜欢什么风格,都按照你喜好来。”
“若是不喜欢那宅子,那我们就去重新选,直到你选中满意的为止,我答应你,以后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我不逼你。”
他说得认真,温热鼻息喷洒而下,华清月极其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话你说了多次,我都记得。”
华清月心中冷哼,他口口声声说不会逼迫自己,可又让自己嫁给了他,这便是最大的逼迫。
其余所谓的好,不过是在这逼迫下的衍生,说来说去,只是换了个方向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罢了。
常年游走在权势之间,陆焱如何能不知道她此刻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