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很快指向下午三点。
如今天气不再寒凉刺骨,许愿换上了一件新买的针织连衣裙,又搭了件白色慵懒风外套,化了淡妆,站在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平常大大咧咧不太重视打扮的许愿,今个儿也难得的精致了起来。
跟刘招娣几人嘱咐了一句今晚没回家吃饭,便把礼物提在手上,出门乘坐电梯。
刚到楼下,她就一眼看见了站在道路对面的乔意。
他站姿随意,正侧头跟一旁的林晖远聊着天,一手插兜,一手抱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
里头的两三朵向日葵正对着许愿的方向,簇簇雏菊如星辰点缀一旁。
大小并不夸张,但在乔意的怀里更显夺目。
林晖远穿着拖鞋和薄款的棉袄子,嘴里叼着烟,手中还提着几袋垃圾。
两个人站在一起甚至让许愿有种强烈的空间割裂感。
许愿自动的把他们在脑海中替换成了一只贵气的金毛和一只滚了满身泥的二哈。
林晖远瞥了许愿这边一眼,微微示意。乔意也看向许愿,唇角扬了起来。
二人又悄声说了几句什么,林晖远便拎着垃圾袋转身离开。
见他们交谈完了,许愿这才缓步上前,乔意也略微站直了身体。
“今天好漂亮。”
许愿一愣,脸微微一红。乔意把花递了过来,不知怎的二人都有些害羞。
“周年快乐。”乔意嗫嚅着开口。
“周年快乐。”许愿笑了笑,将花抱在怀中。另一只手牵起乔意的手掌,朝小区外而去。
路过林晖远时,正巧看见他将垃圾丢入垃圾桶,然后把所剩不多的烟头丢到一旁踩灭,只一回头,就与二人对视上。
林晖远朝他们挥了挥手,便自顾自的回了家。
许愿没记错的话,他今天似乎还有兼职要忙。
没再过多想这位邻居如何,她便与乔意一起踏入了地铁站。
今天的流程她并不清楚,是全权由乔意负责的。
一是她对于这方面比较随意,乔意似乎更为重视,许愿便也尊重他的这一份仪式感。
二是她虽然是顺安本地人,但并不经常去玩,印象里常去的也不过是公园与几个较近的商场。
总之,今天的许愿就是跟着乔意走,所有安排都听乔意的,她没有任何异议。
进站时,乔意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止不住的瞟向她手中的礼品袋。
许愿抱着花,拿着礼物,另一只手还要牵着乔意。
她觉得今天的造型都有点被毁了。
于是便将礼品袋递给了乔意,见他欣喜的接过这略大的袋子抱在怀中,刚想做些什么,就听见了许愿悠悠传来的声音:“今天流程结束了再打开。”
乔意霎时蔫巴下来,悻悻的止住动作。
看见他的小动作,许愿的神色柔和一瞬,勾起一抹笑来。
买完票,进入车厢后,许愿才终于开口询问:“这是去哪?”
“顺安市博物馆,逛完之后旁边有一家画展,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进去看看。”
许愿对这方面总是很有兴趣,她的眼中漫出欣喜,点了点头。
今天车内的人并不是很多,算起来他们上一次一同坐地铁还是摄影展那回。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愿倏地笑了。
乔意一愣,有些不解:“怎么了?”
许愿摇摇头,笑着,却不正面回答:“没事,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博物馆其实并不远,不过四五站便到了。
二人出了站口,乔意便带着她走到一辆黑色商务车前,将礼物放到后座安置好,见他如此,许愿便也把手里的东西悉数放入。
今晚还要玩几个小时,手里抱着东西总归不太方便。
关好后车门,乔意又从坐在副驾驶中的人手上接过两杯奶茶,这才继续拉着许愿向博物馆而去。
“他们会把东西放到今晚约会的最后一个地点,不用担心。”
一边牵着许愿,乔意一边开口解释道。
许愿一愣,她其实并不担心这个,出于对乔意的信任 ,她甚至压根没有问那么一嘴的打算。
但听见乔意如此说,她还是有些欣慰:“嗯。”
假期来博物馆的人其实并不多,场地十分的清幽。
一跨入其中,许愿的心中便难掩惊艳与震撼。
婉拒了想要给他们做讲解的志愿者,二人并排朝里走去。
一樽樽青铜瓷器,一件件满是岁月印痕的衣物,琳琅满目的头面、首饰、玩具……
许愿都极其认真的观赏着,细细品读一旁的注解。
“这是一个古代官员送给妻子的金婚礼物。他与他的妻子是幼年相识,青梅竹马……”乔意会在一旁小声的讲着他们的故事,许愿的神情总会因为他口中跌宕起伏的故事而流露出不同的表情。
一把古剑的主人如何征战沙场又英年早逝,一纸文书的笔者如何满腔抱负又郁郁而终,一樽杯盏的饮者如何洒脱肆意又心结难开……
轿辇为何这般低矮,花鞋为何如此短小,文物怎么飘洋过海又终于归来,历史如何沉眠地底后重见天日。
这博物馆内似乎就没有乔意答不上来的问题,也没有他不曾知晓的故事。
许愿听得入迷,脚步却在一盏琉璃头面前生生止住。
那是一种跨越了时间长河的美,美的惊心动魄,岁月都难掩其锋芒。
“我的天哪……”
她的手不自觉的附上玻璃,喃喃惊叹。
乔意站在她的身后,见她一副看呆了模样,不禁失笑:“这么喜欢?”
“是啊,难怪那么多官家小姐为了争个头面而手段百出,原来真没夸大啊……”
乔意笑笑,觉得此时许愿十分的可爱,她很少在他的面前表露出对一个东西的向往,看来她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许久之后,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那头面的每一处细节,许愿终于依依不舍的退开几步,继续跟乔意往前走着。
周边的文物都自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历史厚重感,让她的心思也百转千回起来。
许久之后,乔意听到了许愿略带惋惜的低语。
“可惜了,时间还是带走了许多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物,都没办法永远的留下。”
乔意环视了一圈周围,也感慨的点了点头:“嗯。”
“苏轼说的果然没错。”许愿随即释然的笑了起来。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乔意一怔,看着身旁与一年前相比更为成熟通透的少女,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