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接过糕点，抬眸仔细看向他。
少年脸色苍白，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复以往朝气，眼下还带着一抹青色，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重重捏了一下，突然就有些泛酸。
仔细想来，如今他也不过是才及冠的少年啊~
在他的认知中，敬重的师兄间接因自己身死；又遭兄弟背叛，还身中剧毒；四顾门五十八位英雄的性命因他而送；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无一知己好友来寻……
尽管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但他还耐着性子哄她，不忘给她带来想要的东西，也不曾将任何负面情绪带给她。
李相夷，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被她用这么直白的眼神看着，李相夷耳廓微红，随后故作轻松道:
“你肚子不饿了？不吃东西，这么盯着看我作甚？”
宛央看着他，突然轻声开口，
“李相夷，你疼不疼？”
这是她看剧时一直想问的话。
从李相夷蜕变成李莲花的那几年，一定很疼吧……
原本暂时被压下去的伤心和委屈因她这一句话挑起，李相夷心头酸涩，手指不自觉握紧。
一贯的骄傲让他不想示弱于人前，但身体的反应远不是他能控制，那双桃花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红了。
他想说他没事，但对上她那双带着心疼的眸子时，心里突然就有些绷不住了。
人不会被苦难压倒，却会在面对别人的关心时脆弱。
他张了张口，声音麻木酸涩，
“央央。”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他们……怪我。”
后面两个字干涩嘶哑，如同掺杂着沙砾，被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吐出来。
“是我不好，是我的骄傲自负…才造就了今日局面。”
宛央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肯开口就好，愿意说出来就比憋在心里强。
她当初看剧时就时常会想，如果当初东海大战之后有人能一直陪着他、开解他；能有人跟他说一句“这不能全怪你”；甚至四顾门的人愿意像角丽谯找笛飞声那样来寻一寻他。是不是他都不至于自伤自弃到一心求死的地步？
“李相夷，你说得不对。”
宛央起身站上礁石平视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道：
“李相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他们狼心狗肺，只能同甘而不愿共苦。”
“他们享受着你身上光芒带来的荣耀，却又嫌弃你的光芒刺眼。”
“世人最爱看的，就是天之骄子跌落神坛，更甚者还会故意上去踩上两脚，因为那会极大满足他们心中不为人知的阴暗和嫉妒。”
“太优秀不是你的错。若非要说你有错，那便是识人不清，给了他们伤害你的机会。”
“谁人年少不轻狂？若我能年纪轻轻有你这般成就，我会比你还狂还傲！”
“所以，别用现在的目光来审视当初的自己，别去怪他，那对他不公平。”
最后一句话，让李相夷浑身止不住一颤。
眼前那双水眸真挚而坚定，明晃晃的告诉他，她就是这么想的。
眼眶有些酸涩，他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借我抱一会吧央央，就一会。”
感受到渗入肩膀的温热，宛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回抱住他，好似没看到他那片刻的脆弱。
李相夷缺的是认可和陪伴，而不是怜悯与同情，骄傲如他，不需要这些东西。
宛央也不知道这人抱了多久，但感觉到自己腿站麻了时，她很诚实的用手指捅捅他腰侧，
“那个……我饿了，要不你等我吃饱了再继续抱？”
“呵呵~”
李相夷忍不住低笑出声，原本的伤感气氛因着这一句话荡然无存。
压制住心头些许不舍，他松手放开她，宛央顺势坐下吃东西，还不忘递给他一块。
“李相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相夷也跟着坐在她旁边，声音颇为低落，
“我打算等伤养好了，就去找到师兄的尸体，然后将其带回云隐山。”
宛央状似随意道：“云隐山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师父师娘生活的地方，我和师兄都是孤儿，从小是由师父师娘抚养长大的。”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对了，如今我在外人眼中已是生死不知，若这消息被师父师娘知道，他们定是要伤心了，我还是先写封信向师父师娘报个平安才好。”
不是他不想亲自回去一趟，而是他体内碧茶之毒太过霸道，随时可能复发，他这样回去，只会让师父师娘更加担心。
剧情中，李相夷是养好伤压制住毒素后才回的云隐山，结果就看到了漆木山的墓碑，自觉无颜面对师母，所以才没敢回去。
而现在距离东海大战也不过才过去两三天，想来单孤刀还没来得及对漆木山下手，如今有宛央刻意提醒，只要李相夷先一步向他师父师娘报平安，想来漆木山就不会再因为担心他而走火入魔、被单孤刀骗取内力趁机杀害了。
待宛央将体内灵力用完，再次净化掉他体内一小部分毒素后，李相夷将她送回水中，便火急火燎去找人给漆木山两口子送信了，一直到天黑之后才再次赶回来。
宛央暂时不能长期离开水源，而李相夷体内的碧茶之毒也还未彻底解决，他至少要在这东海旁生活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当看到岸边被冲上来的金鸳盟巨船残骸后，李相夷如剧情中一般着手造起了莲花楼。
他在海边花钱请人搭了两间小木屋作为临时居所，其余时间，大多是在设计莲花楼的图纸和亲手种菜。
期间无了和尚曾来寻过他一次，这同样给了李相夷极大的安慰。
因为这表示还是有人希望他活着的，说明他往日交朋友的眼光也没那么差劲。
无了和尚见他体内毒素已经被清除了一小半，而且人也满是生机，身边还有个钟灵毓秀的姑娘陪着，当下也就放心离开了，也承诺帮忙隐瞒未曾身死的消息。
……
“李相夷，你脑子怎么这么厉害呀？换成我就想不出这么精妙的构造。”
瞧着面前的莲花楼图纸，宛央托着下巴侧头笑看向他，言语神情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和赞美。
真的，她不管是在画画还是动脑方面，不能说毫无天赋，但最多就比普通人强上一些，靠的是活得久、勤能补拙，跟李相夷这种文武皆通的天赋型选手真心没法比。
两辈子找的两个老公也是如此，李逍遥是通武不通文，孙悟空更是陪她吃喝玩闹的行家，真就没一个有点艺术细胞的。
知道她说话向来直白，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李相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甚至内心深处还很喜欢。
他笑着将图纸上一处指给她瞧，
“这个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还想要加点什么？”
虽然二人如今还没发展到男女朋友那一步，但解毒之初李相夷就答应过宛央，以后她在岸上的衣食住行由他负责，因此自然也给她留了房间，还是间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