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众白元弟子分别将周毋庸、赤羽、叶一剑三人围起来,为白松和白梧撤逃争取时间。两人钻个空子,向东面飞撤,好在周毋庸等人心善至极,不忍杀生,一个个收拾起来很费了些时间。眼看两人就要逃出升天了,正要松口气,却突然从下方蹿上两个人来,着白元服饰,二人以为同是逃出来的,便不在意,没想到待临近时都祭出了武器。
石三和惠灵公躲在山林里见胜局已定,本不欲参战,没想到两个老家伙竟然舍得撇下这么多弟子私逃,情急之下只能上前拦住去路了。
白松两个赶忙祭起真气防护,却被二人猛烈一击撞飞出去。白松、白梧岂非等闲之辈,只消片刻便稳住了身形,远远看着两个人,心道:“若等后方三个人脱身了,更是插翅难逃。”便不再纠缠,借势向上蹿飞。惠灵公性子急,见他们又要跑,拉满弓,连射数发飞箭,阻断了其逃跑路线,接着纵身赶上,挡在他们前面。
白松大怒,喝问道:“你两个是谁门下的弟子,怎么挡着我们去路?”
惠灵公刚想说话,却被石三抢了先,道:“两位师叔怎忍心撇下我们师兄弟?”惠灵公投来赞许的眼神,心里感叹道:“还是你小子有招。”
白松道:“你们修为不弱,先去接应,我们去去便来。”说完又要夺路而逃。
石三向惠灵公使个眼神,叫他同自己一人一个缠住老家伙。惠灵公会意,喊一句:“老东西,还想跑?”便向白梧撞去。石三也叫一声:“师叔,失礼了。”闪身挡住了白松去路。
若是平日里一对一地缠斗,石三和惠灵公未必是他两个的对手,但眼下他两个士气上占尽了上风,又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要拖住其身便是胜局。白松两人恰与之相反,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越是一心要逃出困局,越是慌乱,越是慌乱越难速战速决,就这样,四个人分两个战场,缠斗起来。后方的周毋庸三人见两个长老被拦住,便放了心,越战越勇,不一时就解决了那些弟子,一个个把他们击落下去,清风和白面圣在下面接着,带着师弟们,死得且丢开不管,活得便一个个都捆起来。
周毋庸、赤羽、叶一剑三个赶上白松、白梧,同石三、惠灵公把他们围拢起来,只用了一会儿功夫,便将二人压制住,很费了些功夫才拿住了。
将这些俘虏点住了,押在白面圣的大殿里,一个个清点,共战死三十多人,活捉了八百多人。惠灵公大喜,道:“干脆把他们也都喀嚓了了事。”
白松见这个白元弟子如此狠心,骂道:“你个叛徒,怎么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来?”
惠灵公不怒反笑,回道:“可见你真是老糊涂了,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执意把我当作你的弟子。”又指了指周毋庸道:“你会不会也把这位当作你门下弟子了吧?”白松仔细看了看,觉得面熟。惠灵公提醒道:“你占了人家的地盘,杀光了人家的弟子,你说,该不该将你处死?”又指了指石三,道:“再看看这位,你把人家一家老小、乡里乡亲都给屠尽了,不会也以为他是你的弟子吧?”拍了拍胸脯道:“这里面我对你是最仁慈的,只想结果了你们性命,给你们来个了断,换作他们,哪一个不想生啖你肉、饮你血、扒你皮、抽你筋,将你们这些斯文败类一个个挫骨扬灰?”他这一番慷慨陈词将那些白元弟子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直以为这是对他们的审判。
他还要说,却被石三拦住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石三已经产生了仰慕之情,没想到这小子看似嘴上无毛,办事却十分牢靠,讲起道理来也头头是道,待人接物更是有礼有礼有节,特别是在修为上,起初不及自己,只几个月时间,隐隐地便蹿升到自己之上了,霍卢国那三个不在,石三便成了自己的榜样。所以,石三拦着自己自有他的道理,他会言听计从,别人不行。
石三对白松、白梧说道:“我们本无意与白元为敌,也无力与白元为敌,奈何你们步步紧逼,险些将我新党灭了门,我辈不得不同仇敌忾、不得不以暴制暴、不得不尽全力抵挡。今日你们失足落入我手,本应像师兄说的那样将你们杀之而后快,但念及同门之情、同胞之情、同种之情,我等又做不出惨绝之事来。”说着,与周毋庸、赤羽、叶一剑对视一眼,继续道:“我等会放你们回去。”白松、白梧听到这一句,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石三继续说道:“只是,有一个条件。”
白松问道:“什么条件?”
周毋庸道:“只希望你我两家达成一个意向,从此以后互不侵犯,若答应,我们便放了你们,若不答应……”
赤羽道:“若不答应,就让白崇一替你们收尸吧。”
这个条件对于白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疆域之大,足以称霸天下,并不在乎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是,若就此签订城下之盟,脸面上挂不住,白崇一未必能答应,但眼下为了稳住他们,白松未有任何犹疑便说道:“这有何难,白元答应,从此之后再不来侵扰你们。”
叶一剑笑道:“哪里是这么轻易就糊弄过关的。”
白松道:“那要怎样?”
石三道:“自然是让白崇一宗主布告天下,若违誓言,愿受天下人屠戮。”
白松有些犹豫,道:“如今都被你擒住了,怎么回去禀报,不如放我们回去后,两家坐下来好好商定。”
石三放开一名弟子,道:“刚才的话你听清了吗?速速回去向白崇一禀报,若三日内还没有答复或是意图耍什么花样,那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那弟子唯唯诺诺地领命跑了。
石三命弟子将他们击昏后,尽数用麻袋装起来,与众人商量道:“想必这一关不是那么好过的,我们要留好后手,不如将一部分人秘密运到北境去,以防在这里被他一锅端了。”
赤羽道:“再将一部分运到东山,伯舍和季布在那里站稳了脚。”
周毋庸道:“这么多人,单是羁押就存在很大风险,万一路途中出现问题,或被劫持或有个闪失死了个把弟子,都于我们不利。”
石三道:“倒也不必尽数都运过去,这里面有分量的无非就是这两个长老,只将他两个分到两地,这里只留下这些弟子便是了,如此一来,我们三方都有了筹码。”
赤羽道:“我带一个去东山。”
周毋庸道:“我带一个回北境去。”
叶一剑道:“我守着这些弟子。”
石三道:“我出面与他们交涉。”
惠灵公问道:“那我干些什么?”
石三怕他跟着自己又惹出事端来,一时有些犯难,这时赤羽站出来道:“你可曾去过东山?”惠灵公摇摇头。赤羽道:“那烦你陪我走一趟。”
惠灵公极不情愿,看了一眼石三,问道:“难道我是个多余的吗?我不去。”
石三道:“不然你就回三岔岭去吧,你我出来得紧急,许多事情都没有交代,再者,也便于你去大关城打探一些动向,好让我们提前有个准备。”
惠灵公仍有些不太情愿,但又觉得石三的安排确实更周全些,便怏怏地答应了。没想到,他刚一落地,就有人过来找他了,准确地说,是来找石三的,这人便是白元五长老白灵儿。
白灵儿见石三不在,转身要走,被惠灵公叫住了,道:“你眼里怎么只有石三?当初放你走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白灵儿问道:“是你们抓了我二师叔和七师叔吗?”
惠灵公有些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你那两位师叔不经打,还没发力他们就跪地求饶了。”
白灵儿道:“还是把他放了吧,宗主要去亲征了,到时恐怕你们会有麻烦。”说完,腾起身来走了。
惠灵公愤愤地冲她远去的背影喊道:“那就放马过来吧!”
翌日,绝崖上空突然凭空现出一个身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那些弟子,包括清风、白面圣,欲上前询问,远远的竟身如筛糠,手脚、口舌均不受控制——白元宗主的气势竟如此之强。
石三也感受到了这如山如海般的压迫感,但他强运真气仍能稳得住身形,恐怕这位白元宗主还没有尽全力。
白崇一见眼前这个少年着浅蓝色道袍,胸前印着两个大字——“新党”。看年纪也不过是个寻常弟子,没想到在他的威压之下竟能保持翩翩气度,不免心生几分赞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
石三道:“我一个足矣!”
白崇一不禁哂笑道:“足以干什么?除掉我吗?”
石三也附和着笑道:“新党在白元面前如新生赤子,何德何能与当世枭雄相抗衡,苟且偷生罢了。”
白崇一一愣,正色道:“既然如此,怎敢劫持我两个长老和许多弟子?”
石三也正色道:“无他,为求生而绝后患耳!”
白崇一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石三,一股更强劲的真气从身体里腾出,震得整个绝崖连带着高大无比的后殿都在微微摇晃。石三面露痛苦之色,依旧强撑着,断断续续地道:“宗主是来耍威风的吗?”
白崇一听他如此说,反而转怒为笑道:“你不怕我将你这新党给灭了?”
石三道:“世上最难扑灭的绝不是山林大火,而是辽阔草原上的星星之火,难在你找不到、灭不完,随风一荡,便成燎原之势。”
白崇一笑道:“你所说的无非是北境嘛,想必此时他们已将白松长老接回去了。你若是识时务的,便把其他弟子交出来,我送你个痛快。”
石三艰难地起身,将他领进了偏房。那些弟子都捆在一处,喂了迷药,沉睡着,白崇一随手一挥,便尽数醒了,又一挥手,解了他们的绳子,那些弟子鱼贯而出,一个个飘在天上,列成阵势。却独不见白梧。
石三道:“这些弟子你带回去吧,我随后会将白梧的尸体也发送过去。”
白崇一大惊,自己纵横许多年,竟被一个毛头小子耍了,强忍怒火道:“你待怎样?”
石三盯着白崇一,一字一顿地说道:“唯求生耳!”
两日后,白崇一昭告天下,与新党世代交好,若有敢与之为敌者,视同与白元决裂。
新党,终于挺过了干旱、风暴、沙尘、霜雪及这世间能想见的一切艰难苦难,孤零零地飘荡着,靠着最坚韧的秉性,安然着陆、落地而生。等待它的,将是更茁壮的成长,也是更艰难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