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珅将我领回去后,并没有很经常地带我。
相反,都过去了一周多,也没有布置任何工作给我。
他可能正在秘密执行江总交待的任务,因此无暇顾及我吧,我想。
相比之下,在Links那边我能学到的东西会更多一点,而且,可能Links出于对我保护,他都是经常会帮我科普,手把手地一对一帮扶,让我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得到成长,虽然同处于一个大办公室里,我连座位都没挪过,但明显感受到,江总此举之意就是把我捞起来,然后,晾着,手中能干的活越发少起来,人也百无聊赖当中,就差个金丝笼把我豢养起来了。
我深深感受到寒意,秋天,终于要来了吧。
在这个职场上,升或降,全凭领导们的一时喜好,可以明升暗降,又可以先捧后杀,看他们的需要,我虽然不才,但也不想在这样的制度下虚度时光,日子过去了,自己却没有一点成长起来,这样浑浑噩噩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我斗胆走向阿蒙,诚恳地问:“蒙哥,能不能让帮你打下手啊,你派点什么任务给我都好,好过我在这里白坐无聊啊!”
阿蒙有点吃惊地看着我,然后,低头不说话。
“蒙哥,其实之前我很感激你,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当面多谢你,现在就是我的难得的机会,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个跑腿,做个打杂,这样可好?”
蒙哥又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态度明显有点软化,但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蒙哥,你现在是要整理数据还是要收集剪报呢?我之前帮Links做过的,我可以帮上忙的。”我知道自己眼里的恳求可以将人融化,而且,我知道,阿蒙是心软之人。
蒙哥摇摇头,按住了自己桌面上乱七八糟的图表,还有笔记本里面一大堆要给意见的报告,轻声用嘴型对我说:“小黎,你跟我出来一下,我告诉你。”
我赶紧蹑手蹑脚、屁颠屁颠地跟着阿蒙去了不起眼的角落。
半晌,阿蒙并没有看着我说起话来:“小黎,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我不敢用你,就算秦思杨总也好,都不敢直接用你。”说这话时偷瞄了我一眼,继续缓缓地说道:“地产策划不比其他行业,甚至,整个地产行业也罢,你别看做工程的都是整天和数据打交道,但做出来的产品很多时候都很难标准化和量化,尤其是涉及到产品设计和人群需求分析,如果去到销售环节,就更加就是非标和难以量化,就算现在做的什么所谓数据分析啊,什么需求分析,也就是就现象、就结论而言,就着症状去揣测病理,正如,发烧只是身体遭受攻击的表征,但发烧的原因却是千种万种的,很多时候就算专业的医生都是以来很多手段去检测才推断推论,将其合理化的,而消费者购买过程,简直就是放在一个黑匣子里面的一样,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每个购买决定的背后,究竟出现过多少轮的主意变更,或者,有多少人,多少信息影响过这个过程,那个才是最终起决定作用,有没有什么内在的因果联系。”
阿蒙顿了顿,继续说:“有时候,我都为那些购房者感到很悲哀,一套房子,动则几百万,但往往购买决定就如此草率,听我妈说,听邻居说,听谁谁谁说好,然后就买了,丝毫没有想过,以后究竟是父母邻居住这里,还是自己住这里?如果住进去里面后,不舒服了,不喜欢了,是不是刚刚帮忙做决定的这些人,可以把钱还回来,还是会补贴给自己呢?更不要提,很多人,对着自己这件大事其实也没有多上心,看个样板房装修得美轮美奂,就幻想,自己住进去后也一样“同款的生活、同款的家”,你自己究竟买的是哪一层,或者是那一套,前面有没有阻挡,有没有噪音和光的污染,有没有搬不走的大工地,大烟囱,垃圾场,屠宰场等都没细心留意,甚至连走个现场工地实地考察都嫌热嫌累的,看多几个项目几个楼盘都不想去,比较来比较去,都没有看到关键的位置,对开发商的工程质量也没有反复去了解,甚至,这个开发商的资金实力如何,财务是否稳健一窍不通,打款给钱前也不会去查验一下开发商的资质,收款帐户是否有被监管,侧面认证了,大部分的人都是过得拎不清的状态,大事糊里糊涂,小事斤斤计较的。”
阿蒙不愧是学画多年后又一直从事文书类工作的,意识超前到他所说的这番话,放到今时今日依然适用。
“基于消费者都是这样,消费市场都是很粗放的,因此,开发商之间比拼的不再是产品的质量,而是速度和规模,扩张再扩张,不出工程质量大问题、不需要停工整顿就是了,一个项目成功了就简单复制,形成系列,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全国各地开花,在这个过程里面,根本就没人理会也无需知道将事情如何做到极致,市面上有个成功的案例,项目,产品,如何能全盘拿过来研究,迅速研究、拆解、学习、吸收,变成自己的东西,再上市卖一波,变成自己的成功,导致天下文章一大抄,炒得好炒得妙就变成是你的,房地产说白了,就是一个需要拆解和学习能力很强的一个行业,知识和技能不是没门槛,但门槛是非常低的,而且,一项工作,一个事情,不像高级技术工,不想编曲画画的人,只需稍加培训,你做还是我做,根本看不出来,也不是说这事非得你做,换另外一个人就做不了,做不好,顶多就是原创那个比较有想法,比较厉害,能办成事,抄袭那个就不懂得变通而已。”
嗯,这个我知道啊,在周怡雯同学身上见识过了,所以,为什么薛老师和曾潮汐都说她具有潜质和是个好苗子,就是这样来的。
“所以,你说我能有什么是可以真心教你的。”阿蒙再瞥了我一眼,“我又有什么是愿意真心去教你的呢?教会了你,搞不好我自己饭碗不保,你比我更年轻,更易于管理,而价格也更加便宜。”说完,阿蒙不忘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处于怎么样一个环境,老板的欲望是越来越大,而且,现在他正当上升的势头,那些做人的高层,谁都冲出来想助老板一臂之力,但,我们做事的都明白,时间就那么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那么多,就算每天住在公司里,每天都25小时,事情还是有得做,而且也永远做不完,我都好希望我能有个帮手,但可惜我自己的地位都岌岌可危,跟着那些大佬,一荣俱荣的,谁知道那天不会又动了谁的龙须,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呢?”
“你还是找找肖总吧。”说完,阿蒙便摇摇头,走了。
留下我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