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宋坤皱眉不悦,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看起来不像是演的。
“你们居然让他自杀了?死得如此草率?”
李斯愣住:“单于,何出此言?”
宋坤刚想说话,就被嬴政拦住,示意让他说出真相。
“诸君,你们有所不知,先王的突然驾崩,其实罪魁祸首,就是吕不韦!”
“???”此话在平静的湖面,惊起一阵波澜。
有些人知道,先王子楚死于心疾,被太医定义为猝死。
然而,嬴子楚弥留之际,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
“角木蛟,你来说吧。”
宋乾已经卸任了角木蛟的职务,转至后幕。
突然,在整个大殿之中,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最诡异的是,每个人都能清晰入耳?
这是个高手!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禀秦王,据四方神台长达五年的侦查,最终确定——”
“当年,吕不韦收买了王宫之中,多达三千七百六十一个内侍。”
多少?三千多个?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目前,秦王宫的侍女和寺人,加起来有三万人。
可是嬴子楚奉行勤俭,他在位期间呢,才一万人。
吕不韦居然收买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内侍,他到底想干嘛?
“庄襄王三年,五月甲辰日,秦王与单于,相聚在离宫之中。”
“吕不韦嫉妒当年的单于,与秦王交好,为了大权在握,彻底掌控朝堂,单于是他最强大的劲敌。”
“于是,他安排内侍下药,令单于昏睡不醒。”
“后又命人通知太后,告知其,单于与秦王,在离宫畅饮。”
“众所周知,太后与单于乃为同乡,一直感激他的扶助之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自然要来招呼一声。”
“可是,当太后赶来离宫时,单于早已昏睡。”
“太后遗憾离去,从入离宫范围,直至离开离宫,不过一刻钟而已。”
“然而,被收买的离宫寺人笏,却谎称一个时辰!”
“众所周知,先王身患心疾,不可刺激。”
......
“!!!”一众大臣才知道,原来九年前的真相,竟是这样?
看来,吕不韦死得不冤啊!
没有人会怀疑四方神台的权威性,这可是秦王政一手培养的,顶级情报机构。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组织。
听说,曾有一位大臣在家中妄议大王与单于是那种不正常的关系,当天晚上去拉屎,就莫名其妙的淹死在粪坑之中。
自从发现吕不韦意图谋逆,嬴政就决心发展情报部门。
他不允许朝中再出现祸端!一个都不行!只能有半个!物理上的半个。
几乎每个四品及以上的大臣的身边,都隐藏着四方神台的卧底,而且你还找不出来?就问你怕不怕?
不过,只要你不是瞎几把乱说话,基本没事。
就凭吕不韦敢染指王宫内侍,就够他五马分尸了。
众人观察嬴政的神情,见其并未反驳,想必是真的!
没有一个君主会拿自己的王父开玩笑!
其实,角木蛟说的事情,确实都是真的!
只有一句话是假的,为了给赵姬最后的体面。
而嬴政,之所以在今日将真相公布于众,就是为了震慑百官。
顺便给宋坤洗脱冤屈。
如今,哪怕吕不韦是秦王所杀,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这人确实自作孽,不可活。
能保留全尸,已是王之仁慈。
......
第二天,宋坤气不过,他带着一群人,来到吕不韦的墓前。
“呵呵,住得还挺好的嘛?”
尽管吕不韦是戴罪之身,不过,嬴政为了展现仁慈之象,还是厚葬了他。
“挖!”
一群匈奴战士,操起家伙,将土方崛起。
“吕不韦,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宋乾抱着胸,靠在一旁的树,他抛着手中的玉球。
“弟弟,吕不韦的家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坤平静的问道:“你居然还留了一手?”
“嘿嘿——”宋乾笑了笑,“当年吕不韦差点害死我弟弟,我岂会善待他的家人?”
“处理了吗?”
“没呢,等着你亲自动手。”
“罢了,你去吧,我的眼中,只有吕不韦!”
嬴政暗中派秦卒,将吕不韦墓园周边,北邙山方圆五十里全部封锁,不让任何一个人进出。
他就不方便过来了,而是告诉宋坤,你想干什么都行。
挖了整整三天三夜,地宫初露。
“砸了!”
轰的一声,地宫石门应声而落。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琳琅。
“看来,陪葬品不少嘛?”
宋坤冷笑,他仅仅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没有让手下去破坏陪葬品。
也许在两千多年后,还能给考古学家留点文物。
他带着人,径直走向摆放在主墓室的石棺面前。
“开!”
“单于,有两尊,开哪个?”
“都开了!”
“收到!”
由于是厚葬,所以吕不韦是按照大夫规制厚葬的。
《庄子》:“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
吕不韦的棺椁,足足有三重,最外面的是大棺,材质石头。
第二层,属棺,材质柏木,外表有图案精美的漆,画着金童玉女,棺盖用牛骨钉固定。
......
当掀开棺盖后,一阵腐臭扑面而来。
宋坤和宋乾忍不住捂住嘴巴,即便他们站得很远。
吕不韦墓室里的两个棺椁,都被抬了出来,放在空地上开盒。
“单于,这个棺椁,躺着女子。”
“合上,放回去吧。”
宋坤死死盯着另一个棺椁,里面必然躺着吕不韦!
当棺盖打开后,匈奴战士将尸骨拾捡出来,在地上摆成人形。
才过去九年,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皮肉尽数不见,只存黑骨。
宋坤在嘴边蒙上一块布,伸出手。
“鞭来!”
“今日,我就要效仿伍子胥,掘墓鞭尸!”
宋坤先是走到尸骨前面,轻笑道。
“吕不韦,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吕不韦确实没想到,他已经离世九载,居然还有一天能重见天日。
烈阳照耀在他的尸骨上,渐渐变了颜色。
他始终张着嘴,双目空洞的望着宋坤,半黑半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你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猜,你绝对想不到,你一直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我又未曾想过与你作对!”
“如果当年,你没有下黑手将我驱赶,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政治上的良师挚友。”
“可惜,没有如果。”
宋坤说完,“啪”的一声,一鞭子甩到吕不韦的尸骨上,顿时四分五裂。
力道之大,让黑骨飞得到处都是,吓得宋乾赶紧跑远点。
“吕不韦,你惹谁不好?非得惹老子?”
“老子哪里惹你了?非要痛下杀手?”
“你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个狗东西,害得老子吃了多少苦?”
如果再给宋坤一个机会,他应该不会再北上。
他本来就是个咸鱼,安安稳稳的跟在政哥躺赢,不好吗?
单于非吾愿,只是为了自保的无奈之举。
宋坤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让匈奴的国土,面积那么大。
话说回来,当年确实惊险。
如果不是大哥宋乾提前收到内幕消息,如果不是蒙骜倾尽全力帮助自己,如果不是四方神台用生命拖住杀手......
如果,如果,如果——
或许宋坤早已经身首异处了,在战国末年发生的一切,成为了他的黄粱一梦。
.......
啪——
啪啪——
啪啪啪——
宋坤发泄着怨恨!将这些年遭遇的苦楚,全部发泄出来!
不知道抽打了多久,他喘着粗气,望向地面不成人样的尸骨。
他走到一旁,大喝一声,将厚重的石棺盖举起。
宋乾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大秦超人?
难道极致的仇恨,真的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宋坤将石棺盖重重的往地下一砸,将吕不韦的尸骨,压成齑粉。
他拍了拍手上的粉尘,长舒一口气。
“舒服了。”
“把这堆垃圾铲起来,放回棺内。”
匈奴战士应声,连泥带骨的,随意洒在陪葬品上。
众人合力,又将两个棺椁抬回去摆上,封盖,封土,还原旧样。
两千多年后,考古学家抢救性挖掘,望着棺内的场景,他们陷入了沉思。
《震惊!盗墓贼未取一分一毫,却将墓主尸骨碾成齑粉?什么仇,什么怨?》
“吕不韦为何惨死咸阳?棺中粉末到底是人是畜?一代奸臣吕不韦为何变成粉末?猖狂的盗墓贼为何未取一分一毫?吕不韦意外身亡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这一切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
最残酷的刑罚,就是挖你祖坟和鞭尸,这远比车裂还要羞辱。
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秦王政已经将信息封锁。
仅仅是为了让宋坤发泄内心的愤恨,仅此而已。
至于吕不韦的后人,哪怕他们知道了又如何?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宋坤将全身清洗,他回到王宫,嬴政听闻脚步声,抬眉笑道。
“完事了?”
“嗯,出了口气。”
“那就好。”
两人稍微沉默一会儿,嬴政主动提起。
“如果馜姬生的是儿子,那就让我的女儿子芩,嫁给他吧?宋兄,你觉得如何?”1
宋坤愣住,嬴政说的话,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孩子都没出生呢,就赶着要和亲了吗?
秦国和匈奴的和亲,原则上,与汉朝和匈奴的和亲,意义不一样。
这是一种表达秦匈世代友好的善意。
毕竟,他们两个人关系非凡,但是,等他们驾崩之后呢?
谁能保证,下一代,下下一代不会出现极品?
秦匈两国王室联姻,无论多少代,都有亲属关系,反目之前需要慎重考虑。
这是政治上的意义。
当然,嬴政更想与宋坤亲上加亲,至于为什么,你们懂的。
还有这等好事?能与秦始皇联姻?
宋坤自然不会拒绝:“既然政哥愿意,那我是没问题的。”
“不过,万一生了个女儿呢?”
嬴政哈哈大笑:“那就等下一个!”
“别,如果是女儿,我会将她嫁入秦国王室。”
嬴政笑容凝固,他没想到,原来对方也有这种想法?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宋坤补充一句:“不过,有个前提,联姻子嗣,不能是阿离的后代。”
嬴政点点头:“五服之内不婚?那好,我答应你!”
五服之内不婚这个规定,其实是在清末变法才出现的。
不过,周朝以后,一直奉行“同宗不婚”的周礼,跟这个差不多,甚至更严格。
同宗不婚,你可以理解为凡是沾有嬴姓、赵氏任何一条的,都不能通婚。
这也是为什么,你从史料之中,找不到燕、韩、魏、卫四大姬姓国通婚的任何记载,秦赵亦然,哪怕是野史,都没有。
好像现代有些史盲作者,写过赵国公主与嬴政组cp的炸裂小说。
哎呀,你写哪国公主不好,非得写赵国?
......
公元前236年(始皇帝十一年)——
姬馜的两个孩子,在离宫正式出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姬馜跟挛鞮依不太一样,她难产,差点要了她的命。
宋坤焦急的等候了七个时辰,他一口饭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
直到,婴儿的哭啼声响起,他激动得落下泪来。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宋坤直接闯门而入,把里面的女子吓了一大跳。
姒离连忙推开他:“哎呀,阿兄你进来做什么?这里脏。”
古代有个说法,女人生孩子污秽,男人看了晦气。
本来萎靡不振的姬馜,听闻丈夫的声音,她兴许是急了,“噗”的一声,第二个孩子直接出来。
倰姬是真没想到,她连忙帮婴儿剪去脐带,擦拭着身上的污垢。
“恭喜单于,一男一女。”
宋坤没心思看孩子,他走到床边蹲下来,沉默的握着姬馜的手。
“夫人,辛苦了。”
“以后我们不生了。”
姬馜虚弱的轻摇头,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