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大惊失色,小跑在他身后好言相劝:
“真不需要你帮忙,劳烦你坐着喝茶,坐等吃饭就行。”
某人却执意进去帮着烧火。
“不就添柴烧个火,多大点事,难不倒我。”
摄政王自信满满,帮她将一簸箕的食材端进来搁在桌子上。
一撩衣袍 ,一屁股坐在灶膛前,拿起柴火就开始生火。
温梨抽抽嘴角,拗不过他,赶又赶不走,只能由他去。
罢了,点不着他应该会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灶膛里的火点了一盏茶的工夫也没能燃起来,还弄得厨房烟雾弥漫。
温梨放下手中没切完的菜,捂着嘴弯腰咳了好几声。
看他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坚持不懈地还在不停往膛口内塞柴火,似有点不着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若是换成其他事情,她高低得赞他一句勇气可嘉,但是现在她被熏得狂咳不止还泪眼迷蒙。
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这厨房也甭想要了。
幸好割稻那日她叫了虎子过来帮忙,不然整个厨房都得被他烧没了。
后来虎子偷偷告诉她,说啸哥哥往整个灶膛内塞满了木柴,塞得太多,火都灭了。
厨房烟熏缭绕的,就是不起火。
等他赶到时,他自己都被熏得睁不开眼,一脸黑炭逃出来。
温梨好气又好笑,怪不得他要换一身衣衫下田,果然她的担心没有多余。
上次都失败过了,怎么还不吸取教训,虎子不是教过他了吗?这是没认真听啊?
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会儿,温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点不着了。
“你别塞那么多,塞得太多它燃不起来的。”
“先放小树枝,用稻草点燃,等它烧起来你再放大木块。”
“不是你稻草多放一点呀,就这么几根哪里能够。”
“你别急,得等小枝丫烧起来再放大木块。”
“老兄,你放木块轻柔一点,你这随意一扔,直接将那点火苗砸灭了。”
“木块和木块之间留点空隙……”
“哎累死我了。”
温梨蹲在他脚边教得口干舌燥,某人还是没能领会。
她扶额,忍不住吐槽:“我来吧,我看你就是一个富贵少爷的命,吃不了这种人间烟火的苦。”
“瞬风在门口都看会了,你还没学会。”
萧行严紧抿薄唇,瞟一眼门口的身影,不服输道:
“那你手把手教我,我肯定就能点得着了。”
温梨深深看他两眼,瞧他满脸认真求学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又教了他一遍。
不过没如他的意。
这次是有进步,但是不知为何,这火刚起来一点,他一放大木块,火苗就无缘无故熄灭。
如此反复三四次,还是没能成功。
温梨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一把将人拉起来,自己上手。
“去去去,外面坐着去,等你点燃,天都亮了,看得人急死。”
“瞬风,管好他,不会烧火捣什么乱。”
手上的火钳被人夺走,微歪了头乖乖站一边,袖下的手悄悄抚摸着她刚才拉过的地方。
她避了他三天,总算又恢复如初,心下暗松一口气。
某人不敢造次,不过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狡辩:
“行军在外打战时,我都是自己烧的,是这灶台不识抬举,它跟我作对。”
温梨翻个白眼,凶巴巴怼他:“这灶台烧火和外面随便生的火堆能一样吗?瞎搞。”
“管好他,别让他再进来捣乱,不然我们今晚都得饿肚子。”
猫在门口探头的瞬风乖乖点头,挪步到自己主子身侧,小心翼翼劝道:
“爷,要不咱们出去坐着等吧,属下去给您把兵书找出来?”
萧行严紧锁眉头,不满下令:
“去,帮我去把那本《村归轶事》取来,不就生个火,我就不信我还学不会了。”
瞬风哭笑不得,看一眼只一次就点燃了灶火的温姑娘,压着嘴角忍着笑朝小书房走去。
点燃灶火,看他还杵在厨房跃跃欲试,温梨直接将他推出去,瞪着大眼警告:
“不许犯犟,自己出去找事做,别来这里瞎捣乱。”
“乖,快走,不然我一脚送你。”
那句好听的‘乖’自动在耳中余音回荡,剑眉颤动两下,嘴边的笑意不自觉挂在脸上。
见他靠在门边歪着身子抱胸看着,赖着不肯走,也不知在傻笑什么?
只要不进来妨碍她做饭,温梨懒得管了,开始麻利做起晚食。
因着三人归家,原本只做三菜一汤的简单饭食,改成炒四个小菜下酒。
其他下火锅,一边吃一边煮,暖和。
温梨切好所有食材,将饭蒸熟,烫火锅的食材也装盘备好。
很快,饭香从厨房飘散开来。
饥肠辘辘的瞬遂闻着味道迫不及待飞奔下来。
等他把胥老的药材晾到竹扁上,温梨看到他,立刻笑着招呼:
“瞬遂,吃饭了,叫一下爷爷。”
“好嘞!”
不用叫,胥老也循着味慢悠悠踱步下来。
等大家都落座,温梨这才将温好的米酒端上桌,掀开小炉子上那翻滚的红白锅底,大伙开始动筷。
胥老拿眼刮她,揶揄道:“哼,往年不到节庆日,你是舍不得将酒端上桌的,他才回来几日,你就端出来两次了。”
温梨听那话里酸溜溜的醋意,无奈戳穿:
“我哪里是舍不得了,是您不能多饮酒,所以我才藏着不拿出来的。”
“要是随您拿取,您又会忍不住偷偷喝。”
“我这是为了谁的身体着想,您别想耍赖,只能喝一碗。”
老头委屈极了,愤愤道:“我是大夫,不怕,你把酒壶放我这里。”
温梨一把抢过来挪到萧行严跟前,严厉批评:
“您可拉倒吧,我可不信。”
“医者不自医,就我这三脚猫医术,您要是出点好歹,您让我怎么办?”
“您忘了三年前那次大雪夜了?要是我再晚发现一刻钟....”
瞧她大眼眶里那不要钱的泪珠子又在闪闪发光蓄意待发,胥神医悻悻收手。
他最拿她的眼泪没办法,每次都用这招。
算了,一碗就一碗吧,总比被她逼着戒三年酒滴酒不沾的好。
自己孤独漂泊了一辈子,半截身体都埋入黄土的人,本打算就这样一个人过去,不想老天爷送了这丫头到他身边。
也因着那一次,他才决定认下她,想着有个知冷暖的小孙女也不错,于是这才决定安顿下来与她相依为命。
他本来打算将一身本领都传授于她的。
奈何这丫头愣是没半点天赋,教了三年,她连个药草的名称都还记不全,到现在还在背《百草谱》。
反倒是做菜颇有心得,还很会种庄稼。
傻人有傻福,也许学医并不是她的专长。
遗憾了两年,他没再步步紧逼,只要她能懂一些简单药理,够自保就行。
大不了他多陪她几年,护着她,送她出嫁生子,累点就累点,至少活着不孤单,心里有盼头。
若得上天眷顾,让他活得久点,亲手抱上她生的小孙儿,也算了了他想当曾外祖父的妄念,不枉到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萧行严默默注视着两人,看这一老一少斗嘴。
屋外冷风习习,锅内却热气升腾。
有人记挂,有人念叨,有心关心,这是不是就是家的温暖?
他的人生中似乎不曾有过这样的光景。